海蒂掏出怀表，凝视秒针一圈一圈地绕行，随后把表凑到耳边，摇晃着骰子似的无规则荡悠，倾听机芯发出的振动。
“我知道黑魔法，也了解魔女。”
“书本上看见的，小时候听来的，还是交流过？”温妮用食指沾一点灰白色粉末，递到唇边轻轻舔了一下，继而埋头写着什么，“刺激胃部，不宜放太多。”
“对魔女的形容七七八八，但主旨都围绕着‘讨厌人类’。”
“我倒是...不怎么讨厌，仅限普通人，像您这样的魔法学天才可就说不准了。”
“因为能猜到你在使用读心术？”
温妮仰天倒在椅子里，两条腿伸到半空中，格格地笑个不停，实在忍不住，只好捧住肚子，竭尽全力才止住笑，她摘掉眼镜，擦擦泛着泪花的眼睛。
“人类就爱乱取名，明明是心灵感应。”
“意思相同，不同字，每个文化背景下都有类似的词语。”
“聪明的家伙。”
海蒂稍加思索，缓缓地在店里走着，“我无意挑起魔女与人类对立，也不知道你口中的‘乱取名’是否有敌对含义，只是实话实说。”
“别紧张，魔女都讨厌人类，但生意还是要做。”
“我的生意呢？”
“消除记忆的风险太大了。”
“不是消除，只是想尽可能多的回忆起细节。”
温妮有些意外地半转过脸，仅用右眼注视海蒂，“不是想消除某人的记忆来到我这里？”
“怎么——”
“关于顾客的事，一概不知道！”
“怪不得询问我是不是从事公共安全或执法相关的工作，有前车之鉴啊。”
“谈不上失败。”温妮把一根细长的枯药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就是弄出了一些骚乱，说起来，你身上也有那种味道。”
“什么味道？”
“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味道。”
“有话请直说。”
“关于顾客的事情，一概不知道哦！”
海蒂感觉自己应该表示点什么，从衣兜里掏出钱包。
“喂喂喂，拿几个破钱就想收买我？”温妮气呼呼地走过来，一把抢过海蒂手里的钞票，“确实可以，想听什么？”
“上一位找你调制记忆药水的女人。”
“涉及顾客隐私的事不能说。”
“对于上一位定制记忆药水的顾客，我并不想探究她的具体状况，只是想知道药水的大致用途。”
“消除记忆，你自己都猜到了。”
“一样的味道是怎样的味道，这个总可以说？”
“死亡的味道。”温妮冷不丁俯下身体，按住海蒂的肩膀，“你就要死了，梅尔维纳，我能闻到浓烈的尸臭。”
“魔女还兼职占卜？”
“嗨哟，可别把我和那群神棍相提并论。”
海蒂不舒服地耸动肩膀，拿掉温妮的手，“回到正题。”
“我说过了，不做魔法师...魔法使的生意。”
“难不成上一位找你定制药水的顾客是魔法使？因为她弄出的骚乱，拒绝接待任何魔法使了？”
“该说不说，‘教授’就是‘教授’。”
“我不会惹事，只是想尽可能回忆起某些东西。”
“你回忆？”
“...对。”
温妮半信半疑地折返柜台，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坐在椅子上，臀部在椅子的右侧，上半身却向左边倾斜，顺势将手肘撑于桌面，托住下颌。
“上一个人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因为她一座城的人都没了。”
“我总感觉你在有意向我透露什么，但又不直说。”
“你们两个有相似的境遇，就是要求不一样，一个遗忘，一个回忆。”
海蒂放弃思考，不然又会陷入解不出谜题的焦虑，“我定制记忆药水，就是想回忆，想起一些古早的事情。”
“不用定制，只是一个人的量，现在就可以。”
“想在我的脑袋里乱搞？”
“别说的这么难听，想想看，要是你真惹出事，魔药瓶子被警察发现，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应该没办法扯出我的记忆。”
“试试看。”
海蒂退后两步，“说是这么说，冒险又是另一回事。”
“反正都没多少时间了，提前来一场走马灯没什么不好。”
“借你吉言，我肯定能寿终正寝。”
“改主意随时都可以过来，该说不说，我顶喜欢你，有趣的人类教授。”
海蒂快步走出魔药店铺，这一趟交涉没什么结果，想要让她为我研制记忆药水，需要花些功夫，还有就是购买遗忘魔药的女人，和我拥有同样的境遇，也受到了黑境的侵蚀？
因为她一座城的人——斯特城？
奥莉维亚·维奥拉？
强行开启黑境，导致蚀变效应感染全城市的居民。
不对，和奥琳娜谈话的时候，明确说过一个人的量，就是说上一次的药剂给一群人喝了，如果是这样，警卫不可能记得。
无论怎样，赛琳娜都必须想起和她姐姐谈话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奥莉维亚的动机。
询问克莱尔？
他从奥琳娜这里听到有关记忆魔药的事情，说不定知道什么，但那样赛琳娜会吃醋的，回去和她说明一下，听听她的意见——说到底，这件事和我有关系？
黑境侵蚀都还没有搞定！
莫名其妙地被谜题牵着走，困扰我的东西，对我的人生没有半点影响。
海蒂抛掉纷乱的思绪，照例坐在公共汽车后排靠窗的位置。
回到家以后，赛琳娜忽然跑到门边。
“您出门不久，”她犹豫着说，“研究所打来电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