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注视赛琳娜沉浸在睡意中的容颜，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爱怜。
她缓缓抬起手，贴在赛琳娜温热的脸颊上——感受从梦境过渡到现实的温度；以无比温柔的动作，摩挲过她的眼睑，仿佛在唤醒深藏于眼帘背后的双眼：渐渐地，朦胧的眸子如同被轻轻揭开的薄雾，重新焕发出清澈的光彩。
“海蒂·梅尔维纳。”
“怎么突然想叫全名？”
“海蒂。”
“怎么了？”
“教授！”
海蒂抱住赛琳娜，像安慰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童，有节奏地拍打她的背；接着，她将温润的嘴唇贴近赛琳娜微微泛红、小巧精致的耳垂，通过柔和的呼吸送出一句坚定的话语，犹如小小的旋风钻进赛琳娜的耳朵里：“我在，一直都在。”
赛琳娜鼻子一酸，身体开始抽搐，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啼哭。
温妮带着浓烈的不满情绪，闷哼一声：“还知道哭，你要是再贪睡一小会儿，”她的脸庞格外引人注意，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忧郁，“你家教授就要把我痛扁一顿，丢进臭水沟！”
赛琳娜抹掉眼泪，不明所以地看着海蒂；海蒂则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没事个屁——”温妮倚靠墙壁，努力抑制筛糠般抖动的身体，破口大骂：“七个小时一到就把我叫醒，还说一堆威胁人的吓唬话！早给你说了会有偏差，非要揪着七小时不放，真是气死了，恨不得把你塞进被窝里闷上一阵子！”
“我睡了很久吗？”赛琳娜看向窗外的天空，空气潮乎乎的，似乎下过一场雨，“已经是第二天了。”
“11小时42分36秒。”
“你怎么知道？”
温妮暴躁地跺几次脚，“你说我怎么知道？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觉得老娘在这里站半天是因为谁？”
“谢...谢谢...”
“谢谢~~说个道谢都说不明白！屁用没有的人类！”
“给你添麻烦了。”
“添麻烦~~好恶心的客套话！”
海蒂转头瞪了温妮一眼，“过去这么久，还有起床气？”
“猜猜看，为什么？”温妮向上竖起食指，不停画圆圈，“人类教授应该很聪明。”
“钱的事——”
“不是这个！”
“我真的很抱歉，奥琳娜，我完全没意识到我的冲动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不满与压力。你明明提醒过我可能会出现时间偏差，我应该更加耐心，不让你承受这样的麻烦——好受了吗？”
“你要是不问，还真挺好受。”温妮撇撇嘴，转身上楼，“别忘了钱，找个时间给老娘送过来！”
海蒂蹲身帮助赛琳娜穿鞋，带着她离开魔女店。
“有找到和你姐姐谈话的人？”走出一段距离，海蒂问，“还有你姐姐的动机。”
赛琳娜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副院长，似乎是有关精神力的实验。”
“精神力？”
“嗯，姐姐是灵媒师，这方面很厉害。”
“听起来是主动参与实验。”
“因为我。”赛琳娜开始回答第二个问题，“姐姐告诉过我，要是她不去，就是我去，我的精神力也很强。”
“怎么不跑？”
“换一个地方也是同样的命运，姐姐的占卜从来不会出错。”
“就是说，她通过占卜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言毕。
海蒂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小贩的推销。
小贩手捧各式各样的商品，唾沫横飞地介绍着每一件物品的独特之处和超值优惠；但在她听来，不过是扰乱思绪的杂音。
她牵起赛琳娜的手，快步朝古桐街的出口走去，喃喃自语道：“有意思，通过占卜知晓结局。”
“您不信这个？”
“我在求神拜佛的时候...勉强相信。”
“明明是修女，怎么？”
“谁告诉你的？”
“在教堂长大——”
海蒂略微嘲讽地扬起嘴角，打断道：“我对所谓的神没有一丝一毫的虔诚。即使祈祷，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表面功夫。至于圣典中繁复的规矩，细细想来，难道不是按照制定者的个人喜好随意编纂出来的？说什么破坏规矩就要遭受惩罚，究竟是为了让人们信服于神，还是定制规矩的人？”
“别乱讲！”赛琳娜惊慌失措地捂住海蒂的嘴巴，“我可不想看见您的脑袋公示在处刑台上！”
“抱歉，我有点说过头了。”
“您的这番言论会被教徒们当成魔女杀掉！还有谁知道？”
“没。”
赛琳娜脸上的担忧，摇摇晃晃地向后退散，继而以不易察觉的方式蓄积在下垂的唇角：“没想到，您对教堂是这样的看法。我...我可是信徒！”
“啊...这个...呃...”
“但是没关系，鉴于您是初犯，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您。”
“不会再在你面前谈这种事。”
“任何人都不可以，我没和您开玩笑！”
海蒂郑重其事地点头，转换话题道：“明白你姐姐的动机和攀谈的人，接着去斯特城就能知道最终答案了。”
“我不怎么记得谈话内容。”
“剩下的事和斯特拉特福德当面对峙。”
“希望不要打起来。”
“会的。”海蒂不假思索地回应，“不管是为了谁，达成什么目的，斯特拉特福德的所作所为都必然有无法割舍的理由。”
“救命吗？”
海蒂看着赛琳娜，等待她继续说下去：“我就是觉得，做出这些事情，不像是想在学术界青史留名。而且，她瞒着合作伙伴去斯特城抓姐姐——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
“或许，但我只是她计划中一个未曾遇见的变数。按照原有的设计和规划，研究奥莉维亚才是正确方向。”
“姐姐还提到了您，一直问您的姓名。”
“依据她的占卜信息，让我们产生联系？”
“我是这样想的。”
海蒂无所可否地走上马车，招呼车夫向火车站驶去，然后把头靠在赛琳娜的肩膀上，凝视窗外快速流动的风景。
“从古桐街到火车站，买两张特快车的车票抵达斯特城。”海蒂推算时间，“又是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