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这里是梅尔维纳家。”
丹妮莱按住话筒，说：“接通了。”
“可能是刚刚到家。”
“您说还是我？”
莉莉亚娜伸手接过电话，“您好，我是研究所的院长，莉莉亚娜·克拉拉。”
“啊！”对方发出锥子般的尖叫，“您是研究所的院长？”
“您可以称呼我为克拉拉。”
“抱歉，我不是梅尔维纳。”
莉莉亚娜挥手示意，丹妮莱立刻开始核对电话号码。待确认无误——确实是梅尔维纳家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从容不迫地询问道：“请问梅尔维纳教授现在在哪儿？”
“教授...不太方便...”除了接电话的人的声音，另一端还有极其细微的喘息，“您可以晚点打过来，是很重要的事？”
“对我们来说，此事至关重要，但她若不方便接听，由您代为传达也是同样的效果。”
“您说。”
“能先告诉我的您的姓名吗？我想知道如何称呼。”
“赛琳娜·维奥拉。”
丹妮莱听到这里，快速翻阅尚未转换成盲文的文件资料，凑到莉莉亚娜耳边，温言细语道：“斯特拉特福德与梅尔维纳之所以能合作，就是因为她。”
“考虑到贵族学院的教授这一层身份，让调查员作为沟通的桥梁不失为一种选择。”说着，莉莉亚娜重新拿起话筒，对赛琳娜道了一个歉：“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
“我想问一下斯特拉特福德的合作——”
“那个...我还是让教授和您说吧？”
“她方便吗？”
“很快就方便了，很快的！”
莉莉亚娜专注地倾听电话那头传来的细微声响，像是光脚踩踏地板上的水渍一般的声响。
此后，啪嗒啪嗒的声音也消失无影，仅剩下微妙的电流音。
“什么态度！”丹妮莱的内心沸腾着怒气，忍不住捶打墙壁，“一个见习调查员，不仅坦然接受院长用‘您’称呼自己，还无礼地打断您讲话！到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让我们等等就等等，不着急。”
“可是——”
“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您’只是表示尊敬的敬词，不要用来划分阶级。”
丹妮莱想要辩解，但看见莉莉亚娜的脸上氤氲着怒气，赶紧道歉：“对不起。”
“不许再这样了！”
“肯定不会！”
“嗯...你说那是什么声音？”莉莉亚娜摸索着触碰丹妮莱的掌心，“啪嗒啪嗒的。”
“会不会是洒了水？”
“前两次电话都没有打通，依据今天是工作日推理——刚刚回家就洒水…而且听声音，明显是某种事情做到一半被打断…就是说她们早就到家了，只是故意没有接听。”
丹妮莱静静地聆听莉莉亚娜的分析，她因为视力障碍无法看见周围的世界，就非常喜欢解析他人的行为以此消除日常中的寂寥与空虚。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莉莉亚娜求助道。
“信息太少，仅凭这么一点线索不可能得出结果。”
“除了啪嗒啪嗒，还有‘啊啊啊’的声音。”
“啊啊啊？”
“比平常的低，然后拖长一些尾调。”
丹妮莱试着模仿一句：“啊？”
“听上去太直了，来一点起伏。”
“啊啊？”
“没有明显的上下起伏，”莉莉亚娜清清嗓子，“就像这样：啊~啊~~”
丹妮莱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这个...您听错了吧？”
“看你的反应，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
“但是你害羞了，我能听出来。”
丹妮莱摸着滚烫的脸，一时语塞，难以找到恰当的言辞解释。毕竟，莉莉亚娜的身体情况很特殊，有些事情是她一生都无法亲身经历的。但要说通过书籍的方式弥补信息，她阅读的盲文皆由我亲自编译；作为她的助手，我绝不会为院长提供此类书籍！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莉莉亚娜询问道，“是不是问了一个怪问题？”
“不会，就是...危险话题！”
“危险？你这样让我很好奇，维奥拉和梅尔维纳在家里做危险的事情？”
“她们只是在大扫除！”
“既然如此，怎么不接前两个电话？”
丹妮莱快速思考说辞：“可能把我们当成了推销，您住院不太清楚，但推销确实有手段弄到普通居民的身份信息。”
“啊~啊~~怎么解释？”
“您别再模仿了！”
“说话声音小一点儿，我只是在准确述说自己的问题。”
“对不起。”丹妮莱再次道歉，“大扫除会让人腰酸背疼，伸个懒腰肯定会觉得惬意。”
“不得不承认，人是独立且复杂的个体，一时间我还无法将如此独特的伸懒腰声音与常规声音相联系。不过你提及正在进行大扫除的背景，维奥拉所指梅尔维纳此刻不方便接听电话，是否意味着她正忙于拖地？而且，类似踩在水面上发出的啪嗒声进一步印证了这一猜测。”
“肯定是这样。”丹妮莱回应，你们两个最好真的在拖地！
莉莉亚娜完成脑内小剧场，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脸庞贴近桌面，专注倾听近在咫尺的电话里持续不断地电流音。
片刻之后，纷扰的电流声中，传来一缕若有若无、遥远且模糊的问询：“你找我？”
“您是海蒂·梅尔维纳？”莉莉亚娜赶紧抓起电话，“我想和您讨论斯特拉特福德的事。”
“嗯...”
“您听上去有些疲惫，大扫除很累？”
“差不多...你们知道斯特拉特福德死了？”
“一个星期以前。”
“听赛琳娜说，你是研究所的院长？”
“没错。”
“先说好，斯特拉特福德不是我杀的。”
莉莉亚娜调整呼吸，在脑海中梳理海蒂如此回应的多种可能性，探究地问：“您和她一起进入了黑境？如果是，请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海蒂断断续续地回忆，透露黑境里发生的部分事情，补充道：“不好意思，我的脑袋还有点儿不清醒，只想得到这些。”
“没关系。”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想确认斯特拉特福德的死因？”
“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目的。”莉莉亚娜从海蒂的跳跃性叙述中觉察到，她似乎在有意隐瞒某些事情。为了梳理出事件的完整脉络，必须保持冷静与耐心，“我原本打算接手您与斯特拉特福德的合作，但根据您的讲述，你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似乎出现了裂痕。那么，您是否考虑与我合作？”
“为什么？”
“完成我的目标的同时，亦能帮您得偿所愿。”
“呵，你和斯特拉特福德——”
“请别胡乱猜疑，我并无任何威胁之意。只是考虑到您身为贵族学院教授的身份以及选择与斯特拉特福德合作这一事实，私以为您必然有一个重要的目标促使您甘愿冒被贵族阶层察觉的风险。”
“既然想合作，就得拿出一点诚意。”
莉莉亚娜颔首同意：“您和斯特拉特福德进行过合作，我就把她两年内的研究记录复印一份，通过信件的方式邮寄给您。”
“真是一份大礼。”
“为了避免信息不慎外泄，我将在文件上施加一道时效性魔法。具体而言，在您揭开信封的一分钟内，只需在上面写下公民编号即代表同意合作。如若超时，文件就会自行销毁，以确保内容不会泄露。这样的措施，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
“感谢接听，我会托人将信封送到您的邮箱里。”
莉莉亚娜挂断电话，拜托丹妮莱前往警局的档案库记录一份海蒂·梅尔维纳的公民编号。
“您真的要和她合作？”
“既然是斯特拉特福德选中的合作伙伴，肯定就具有相当的实力与价值。此外，尽管梅尔维纳只提及了斯特拉特福德的事情，但仅凭她一人，无法将黑境魔法研究透彻，研究关在实验室里的怪物也是偷偷摸摸。”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选择与梅尔维纳合作。”
“我的意思是——除去这位魔法学教授，她还找了别人。”
“未知来源的电话记录。”丹妮莱面露担忧，轻轻按住莉莉亚娜的肩膀，“我总感觉...您会扯出一些...潜藏在阴影里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