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
朴白翻了个白眼。
“我快到了。”
出租车上，朴白打着哈欠，用手机在聊天框里回着消息。
“钱够不够花？☺️”
“够。”
“在那边好好留学，有什么事和家里联系，小心上当受骗。😘”
“嗯。”
“你别不信，对小樱花来说，你们这些留学生最好骗，尤其注意那边的女人，很会骗人的…🤔”
“知道了爸，就这样，手机快没电了。”
说完朴白放下手机，神色疲惫的叹了口气。
因为坐的是凌晨三点的航班，到这儿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三个小时的飞机，加上阴沉的天气，都让他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
脑袋晕。
AM5：45，这是目前最准确的时间。
此时正值雨季，看路面的潮湿程度，多半是昨天夜里才下过雨。
晨曦来临前的黯然将世界置身一片朦胧的迷雾之中。
“司机先生，我能开窗透透气吗？”
“啊…当然，请自便。”
得到准予，朴白立马摇开车窗，清冷的微风吹拂脸颊，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雨后潮湿的路面上，细小的凹坑堆积起一个个小水洼，街道两旁的樱花树沾染着晶莹的水滴，像是酒醉后的少女展露出的那张微醺娇憨的双颊。
不远处是一处公园，环境看起来不错。
“司机先生，前面那个公园是开放的吗？”
“是的客人。”
“麻烦您停在那个公园入口，我就在这下车了。”
他实在有些扛不住，倒时差加轻微的晕车让他十分想吐，他真的害怕半路吐人家司机车上。
朴白拿好自己的行李背包就下了车，公园入口处很安静，这个点公园也不会有人。
这会儿遇见阿飘的概率都比遇见人的概率高。
身体上的异样感迟迟没有消退。
好难受。
朴白半屈下身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好难受…
朴白心率跳动的愈发紊乱，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远处似乎有个黑影朝这边飘过来，朴白神经错乱的想：阿飘也来逛公园吗？
突然，朴白脑袋一晕、眼前一黑 ，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踉跄着朝前扑倒过去。
思维混乱的朴白，完全放弃了去思考为什么地面会软乎乎的富有弹性…
……
……
“……”
身穿私立高中校服的少女冷冷地盯着突然扑倒在她胸口的男生，她试着推了一下，结果换来的是男生痛苦的低哼声。
女孩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紧闭双眼、面如薄纸煞白的少年。
犹豫片刻，女孩还是轻轻蹲下身子，扶住了他。
……
……
樱花树下的公园长椅边上，少女将手中的瓶装水递给朴白，朴白脑袋还有点迷糊，似乎在思考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少女是阿飘还是真人。
直到他看到了少女脚底的影子，脑子才转过弯来。
朴白尴尬地接过少女递来的矿泉水，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道歉，看来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摔在什么上面了。
“没关系。”
少女冷郁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看起来她对朴白的冒犯行为不怎么在意。
随后朴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查查接下来该怎么走，可无论他怎么操作，屏幕始终一片漆黑。
正当他汗流浃背苦恼之际，少女默默递上一台浅粉色的手机。
“先用我的吧。”
说完，她安静的转过身站在樱花树下，暗橘色的路灯灯光照在她黑色的水手服之上，透着深深的孤独感。
救了大命了…朴白急忙查了查附近的路线，幸运的是，这里离他的目的地就差一公里左右了。
朴白受人恩惠也不好意思继续僵持着气氛，于是主动询问她的名字。
“给你添麻烦了，对了，可否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呢？”
“Ruri…”
少女吞吐着罗马音，像是斟酌字句那般缓声说：
“Sakurai Ruri。”
朴白在脑子里搜索着这种叫法的日语名字。
“手机，用完了吗？”
朴白微微呆愣，她的话题切换完全不按套路来。
等他递还之后，少女并没有马上收起来，相反，她再次打开手机，在上面的敲敲打打，最后朝朴白展示：
桜井瑠璃。
“你住在这附近吗？”
樱花树下的少女收回手机，她轻轻撩起耳垂边的发丝，神情漠然如视无物，来自发梢间的清香四溢而散，她淡声说：“若你身体不方便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告诉我地址就可以。”
“我…”
朴白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繁杂的思绪被一阵不自然的冷风打断，将少女的飘然长发吹散于微凉的空气，美丽动人，她正等着朴白的回答。
“好的，十分感谢。”
她都这么主动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路上，朴白默默记忆着走过的路和沿途的建筑标志物，他现在要从零开始熟悉这里的一切。
除此之外，他也在观察少女。
朴白望着少女的背影仔细观察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令他感到惊疑不定，一些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这反而引起了他更深的疑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樱井琉璃停下脚步，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知道少年在看她，女孩两手置于身后，眼睛漫无目标的望向远方。
被发现了，是太明显了吗？
朴白也没有刻意去掩饰什么，他打算直说：“樱井琉璃小姐，如果我说的话多有冒犯，还请您多多包涵。”
“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请便吧。还有，不习惯这么说话就不用在后面加敬语了，我不是什么尊贵的‘お嬢様’（千金、小姐）。”
少女的轻柔嗓音像是在轻轻诉说某件令人唏嘘的岁月往事，体贴照顾的话很能卸下人的戒备心。
朴白表情略显尴尬，称呼人家千金小姐，听起来的确怪怪的，虽然气质上挺像的。
“那我就直说了。”
“嗯。”
朴白清了清嗓子，试探性的开口问出了第一句：“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为什么这么说。”
她真的很独特，当他情绪失落尴尬时说的话大多委婉有耐心，而认真严肃时又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简短，和那些他印象里永远保持礼貌客气态度但又有不可逾越的距离鸿沟的樱花妹子完全不一样。
具体点，大概就是陌生人、朋友与恋人之间的跨越性距离。
对于她们来说，礼貌只是一种必须的社交礼仪，尤甚引起不了解之人的误会。
你以为樱花妹和你聊天温柔可爱，像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实际上人家只是出于礼貌。
仅此而已。
可在樱井琉璃身上，这种出于礼貌的社交手段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需要时搬出来，不需要时就丢掉。
这点也让朴白很是诧异。
朴白诧异归诧异，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的制服襟线，也就是衣领口两边三条白色三本线颜色很深，明显是被雨水浸透过还没完全晾干，耳朵两侧的头发少许粘在一起，淋了雨后如不及时清洗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昨夜…至少在更早的凌晨时分，你是在外面而不是在家里，据我所知，这里的未成年学生是不允许夜晚独自出门的，被巡逻的警察看见是会被强制遣返的，那么大半夜你为什么会在危险的夜间夜游呢？”
“另外，你的鞋子、袜子上都有很明显的泥点，有些甚至已经干硬固化，昨晚夜间下雨的期间你肯定还在外闲逛。”
“还有，”朴白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以表示意，“你居然穿的是校服，独自半夜在外，居然穿着学校的校服，不管被谁发现都不是件好事，说明你走的很仓促，我猜测你是刚到家没多久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因为某个不愉悦的原因夺门而出了。”
少女露出惊诧的表情，可惜只维持了一瞬，就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她点点头，同意了朴白的说法。
很神奇的，她没有否认，没有遮掩，对于一个女孩如此难堪的个人私事，她就这么轻易的承认了。
这再一次出乎了朴白的意料，而她接下来的话更是把朴白弄得不知所措，甚至是震惊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离开只是因为我想，就这么做了。”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找个借宿的地方对吧。”
少女半侧着脸，望着街道两边的樱花树说：“昨天夜里，我在社交网站上发布了希望留宿一夜的求助贴，私信想收留我的人多达十几个，无一例外都是男性。”
“我尝试去了几家，猜猜条件是什么呢？每个男人都不一样，可留宿的要求却一样。”
讲到这，少女原本清浅的声音低了几个分度。
少女回眸和他对视的一霎那，朴白分不清那是不是错觉，明明是恬静冷淡的一张冰雪娇容，连情绪都看不出半分来，可朴白总觉得她好似嗤鼻嘲笑着，冷眸之下满是浓浓的讥讽。
“留宿的条件是想和我发生关系。”
虽然隐隐能猜到她遭遇了什么，但是当她亲口说出来时，还是令朴白默然喟叹。
“问你件隐私的事，你觉得不方便回答可以保持沉默。”
“…请说。”
“如果换作是你，会不会多多少少，也想和我发生点什么？”
她的声音虽小，可措辞犀利露骨如针芒让人局促尴尬到头皮发麻，毫无感情的问题就像一个冰冷的人偶在无声的抗议。
樱井琉璃见他不搭话，以为他不会说了，便打算终止话题继续带路。
“会，有的。”
朴白突然说，把她的注意拉了回来。
“我觉得，长得漂亮的女孩肯定招男人喜爱，在路边看见也会多看几眼，这没问题，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想与做是两件事，你长的很漂亮，很吸引人，就我个人来说，很想让人去接近了解，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错事，可要是把这些欲念无差别的像倒垃圾一样倾泄在外，把欲想带入现实，也和耍流氓没什么区别了。”
少女目光微动，舒展的眉梢似乎是对他所说言论的认可。
“你叫什么名字？”
这还是少女主动开口询问他的名字，相较于之前不感兴趣的模样，她似乎有了几分在意。
“朴白。”
少女念着他的姓名发音，琢磨的差不多后抬头问：“你要说的应该不至于此吧。”
“这个…确实，我在找一所学校，你知道鹤仓私立高校吗？”
樱井琉璃那双刚才还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冰蓝色眼睛，在听闻他的话后晶亮的眼眸下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知道。”
这时，少女突然朝朴白问：
“你是鹤仓的学生吗？留学生之类的？你的口音听起来就很生硬。”
朴白愣了一下，随即肯定道：“是，我才刚搬过来，目前还是一个人住，什么也没熟悉…”
可还没等他说完，少女倒先凑了上来，逼近的动作把朴白弄得不知所措。
贴太近了，朴白甚至能看清一些私密的颜色，乳白色的吊带，像蛋糕的白色奶油一样洁白无瑕。
“有证明吗？”或许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确，她又接了一句：“证明你是鹤仓的学生。”
朴白充满疑虑的从背包中拿出证明材料，樱井琉璃翻看了数分钟有余，最后，她合上通知书，默默交还给他，什么话也没说。
最后，樱井琉璃后退两步，和他保持了刚才的距离。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我们接着走吧，找你住的地方。”
朴白觉得再沉默下去就不礼貌了。
“那个…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聚拢的乌云把世界染上了灰暗的色调，少女的身影在黑暗中愈发模糊，苦味在口腔内弥漫，像是某种叶草，一时压抑的气息几乎要令人喘不上气。
她轻轻歪着头，可爱的侧颜满是疑惑，好似在问：你是在邀请我吗？
“如果你是想通过收留我从而得到一些奖励回报，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期待的好，我只会为我喜欢的东西付出。”
“说不定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呢，你帮了我，我也想回报，至于后续发展成什么样，那是未来的事，未来的事，谁能说的明白呢？”
“…”
“怎么样呢？我的这个目的还是可以考虑的吧。”
朋友…么。
少女轻吐幽兰，心中有了决定。
很真实，能说服她。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答应，反正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我和你做个约定吧。”
“约定？”
“是。如果我真的为你付出了某样东西，作为约定的奖励，你可以从我身上索要一件东西。”
看朴白眨巴眼睛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她静默片刻后说：
“对于占有欲的绝对忠诚，对于征服欲的绝对顺从，对于破坏欲的绝对妥协，我可以尽我所能满足你想要的其中一项欲望。”
“这样说，会让你更有动力一些吗？”
朴白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再看看她那张冷到冰点的脸，想象着融化后的寒冰跪在他身下婉转求欢的样子，想象着她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软娇如糯思慕瞻仰他时的温顺表情。
“觉得兴奋？”
樱井琉璃观察朴白的表情后，也没什么情绪反应，平淡的如同清水，说这些话似乎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不得不说，她刚才那段话真的挑弄在男性的神经上了。
朴白耸耸肩，笑了笑说：
“令人向往的约定。”
“做得到的话就努力吧。”
她的回应也是轻描淡写。
真是随意又冷傲。
朴白不禁哑然失笑。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樱井…”朴白思考了数秒后补充说，“樱井同学。”
樱井琉璃脸上因这个称呼稍感错愕，朴白打趣地笑着说：“怎么了？哪里有什么问题呢？”
“不…没有。”
“只是，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