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登上警醒号的甲板，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和腐臭味便扑面而来，为了增加自己只是来参观的可信度，安苏故意装出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不停的用手在鼻子旁边扇着风。
甲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鱼篓和渔网，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海草和贝壳。船尾处放置着一个简易的加工台，上面摆放着锋利的渔刀和钩子，地板上也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那应该是水手们处理渔获溅出的鲜血，带着明显的鱼腥味。
格雷尴尬地笑了笑，“警醒号的上个活儿是帮忙进口一船渔获，因为在海关那里卡的时间有点久，所以不少渔获都腐烂发臭了...呵呵，所以气味有点难闻。”
“没关系，能带我去看看剧作家当时创作的地方么？”安苏一边用手绢捂着鼻子，一边温和地说道。
“当然可以，先生跟我来。”格雷笑了笑，一瘸一拐地领着路。
看着格雷长短不一的两条腿，安苏心情有些复杂。
他发现自己似乎跟“瘸子”颇有渊源。
嗯，绝对不是在内涵欧珀小姐，只是有感而发...
安苏在心里给欧珀道了个歉，赶忙跟上前边的格雷。
“我听说，作为歌剧灵感源头的那首民谣，似乎是水手们在远航的时候听到的人鱼之歌？真的有这回事么？”
“哈哈哈，那都是那帮臭家伙瞎传的。我在海上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没见过什么人鱼。”
格雷开怀大笑着，一边跟安苏解释着那首民谣，一边调侃着船上的其它水手。
“在船上的日子是很难熬的，船身的晃动和营养的缺失，经常会让水手们产生幻觉。所以他们听到的什么人鱼之歌，大概率是海风穿过船舱的咻咻声，或者就是他自己的癔症。
当然，也不能排除水手们故意编故事，为此彰显自己见多识广，用来在陆地上泡妞的话术。
总之，人鱼之歌什么的都是胡诌的，但那首民谣确实是从我们唱给剧作家的。”
说到这里，格雷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安苏微微挑眉，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腰间鼓囊囊的钱包。
格雷也不负所望的两眼放光，轻咳一声后继续说道：“其实那首民谣，也是我们从别的客人那里听来的。
大概是...十六年前吧，警醒号在做一单轮渡的生意，负责运送一批奴隶——哦，我知道在蔷薇帝国‘奴隶制’是违法的，所以我那是鹿角公国的客单。”
蔷薇帝国的建国就是开国皇帝与十三位圆桌骑士，从血与火的战争中创立的，他们中也有曾是奴隶出身的骑士。
为了防止后代过于沉溺于安乐，以及处于对政策和和平的考虑，从建国之初，‘废除奴隶制’就被写入了国家的基本法典中。
但与蔷薇帝国接壤的鹿角公国就没有废止奴隶，一些守旧的贵族甚至仍然以家中奴隶的多少来彰显力量和地位。
格雷揉了揉酒糟鼻，嘿嘿的笑着，继续说道：
“您应该也清楚，像运送奴隶这种客单，是允许有一定‘运损’的，很多奴隶适应不了船上的生活和环境，可能上船没几天就死了。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是，航船上的水手看上了某个奴隶，偷偷放走或者私藏了。
那批奴隶中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尽管是个奴隶，但性格大方举止洒脱，几天的功夫就吸引了不少水手的注意。
因为跟水手们关系好，所以就没有和其他奴隶一样被捆住手脚限制行动，她很喜欢唱歌，经常大晚上坐在甲板上哼歌。”
“就是那首民谣？”安苏的眸子闪了闪，赶忙追问道。
格雷点点头，“没错，其实那首民谣很长，但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所以流传到现在就只剩下《码头恋人》中的那几句了。”
“那个女人现在咋哪里，被送到鹿角公国了？”
“当然没有。”
格雷摆了摆手，语气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短短几天的相处，船上的不少水手都爱上了那个女人，那帮混小子们来求我，我实在扛不住就以运损的名义留下了那个女人。
原本我们还打算让女人就待在船上，和我们一起当个水手，总比被卖到鹿角公国当奴隶要好。
但就在我们在蔷薇码头靠港，打算补充一下物资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离船溜走了。
船上的那帮水手找了很久，最后也一无所获。”
说到最后，格雷的语气有些唏嘘，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话间，两人也到了剧作家曾经待过的房间，格雷将房门推开，“哝，这儿就是了。”
因为警醒号并不是以轮渡为主，所以作为客房的房间并不大，一张床就挤满了房间的一大半空间，不少杂物都被一张大渔网兜着吊在天花板上，看上去十分的拥挤狭小。
安苏走进房间，仔细地观察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嫌疑的地方。
不过他来参观这个房间也就是个借口，毕竟剧作家他们来创作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就算房间内有什么线索也早就被破坏损毁了。
他思索片刻，又追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女奴隶叫什么名字？”
格雷船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安苏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在略微回忆了一番后回答道，“十六年前的事情了，姓什么我已经忘了，不过我记得她的名字——碧玺。”
“碧玺...一种纯色的宝石啊。”安苏愣了一下。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欧珀，少女的名字也是一种色泽多彩瑰丽的宝石。
下一秒他又甩了甩脑袋，努力将少女的身影从脑海中暂时剔除出去。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想起欧珀了，他将这归咎于圣餐之血对自己的影响。
“哈哈哈，看来先生对宝石也很有研究啊。”格雷哈哈大笑着，“碧玺是一种很小众的宝石，如果不是宝石的爱好者，可能都想不到它是宝石呢。”
“咯噔——”
就在这时，船身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也随着一阵海风涌入船舱。
安苏一把扶住门框稳住身体，死鱼的腐臭味让他的眉头微皱。
这种腐臭味和昨晚的那几头鱼人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格雷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船长，第一时间也稳住了身型，赶忙解释道：“船舱下边还有一些没有处理的死鱼，鱼肚子没剖开，死得时间太长就炸了。”
安苏意味深长地看着格雷，“我可以去看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