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之中。
据这位超阶“大师”，俘获两人芳心的情场高手，将瑟莉提三人关进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所言，他目前处于清醒和迷茫的叠加态。
具体表面为，他现在能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环境的不正常，意识到那些长着扭曲色块的生物根本不是人类，也能理解露易丝所说的“我们处于一个箱中世界”“现实世界是这里时间的十年后”，以及露易丝随后说出的一大堆结界术知识。
但同时，他又发自内心的认为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不管是唠唠叨叨卖弄学识，吹嘘自己十几个学位的露易丝，还是无头商人、无人驾驶的马车、无法行至尽头的道路，这一切都很正常，融洽的不成样子。
矛盾感、紧张感、危机感、安全感、舒适感……全都混在一起，以逻辑上就不成立的方式一起存在于何塞的心中。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发疯，还保持着正常，并且因为我没有多少隐瞒，坦诚相对的行为而表现出了一定的善意。
露易丝好看的眉头微皱，有点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白发。
虽然前两次这个时间已经是徬晚篝火聚会的节点了，但在这次，瑟莉提故意不去寻找她和何塞以取得更多收集情报的时间，所以她到现在还没跟两人碰过面，自然也无从得知同伴的存在。
但在得知了“自己死了两次”并因为时间回溯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复活过来之后，她就产生了一个念头。
瑟莉提肯定也在这里，自己能活过来也和她有关。
没什么道理，没什么逻辑，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念头，毕竟眼下局面放眼神构之地万年信史都算是离奇，背后恐怕有哪位正神或是隐秘之神的影子……就是把超阶放到这里，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更何况瑟莉提一个第一阶小法师？
但露易丝对她确实有这种程度的信任。
她能做到这件事。
露易丝沉思片刻，对着坐在对面的何塞说道：
“你确定自己一点……嗯，之后的事都想不起来？”
在她和何塞的交流中，不仅是她说明了自己的状况，何塞也同样如此。
据他所说，自己只有“记事至今”的记忆，却能感觉到自己“理当有后续的记忆”，但或许是状态特殊的缘故，那些记忆始终回忆不清具体细节。
“能想起一些东西，细节确实是没有半点印象。”何塞的表情并不怎么苦闷，虽然理论上他也应当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表现得却异常平静。
“介意说说吗？”露易丝追问。
“倒是没关系，如果你说的是真，是未来的我所做了这一切，那我理应为你提供帮助。”何塞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在记忆中，在‘搭乘商队，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天’，我好像……遇见了一个人，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所以这和现状有什么关系？这个女孩很特殊吗？”
“完全没有印象，但她似乎确实很特殊。”何塞吐气，回忆地很艰难，“那种感觉很难表达出来，我只能说……在这段记忆中，她似乎是主角，就像是戏剧上的主人公一样显眼。”
“恕我直言。”露易丝眼神古怪，“落魄画师，独自旅行，旅途过程中认识的姑娘……我能问一问她具体多大吗？”
“你在想什么？”何塞有种风评被害的错觉，“她估计才五六岁大，我哪能有那种想法……不对。”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又不太确定。
“好像更大一点，大概十岁？不，恐怕还要更大一点，十五，十八，二十左右？”
“……你不觉得这不是看错能解释的吗？”露易丝善意提醒，“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会知道，你的刑期只取决于你出去后的口供……如果咱们都能出去的话。”
“我说了和那种事没有关系！”何塞是真的对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白发精灵无语了，明明刚才思路清晰也理智，怎么现在总要拐到自己的刑期上，“我的意思是，我每次看见她，她的外表……不对，是她给人的感觉都在变化，年龄忽高忽低，性格忽冷忽热……”
露易丝也意识到了何塞口中的“她”恐怕没那么简单，马上变回认真的严肃表情。
“你的意思是，她的外表没变过，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年龄的变化？比如说，她明明外表看上去是个幼童，但一眼过去会把她认作成人？”
“嗯，差不多。”何塞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怎么说呢，不是在看到的时候，而是在听到声音，或是碰到她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认识到这些事……”
露易丝微微一怔，随即理解了他的意思。
“有点像是无体之灵？经历了两次死亡，失去肉体又失去灵魂，仅能以意识存在于神构之地的亡灵？”
“……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点像。”
何塞到底是阅历丰富，哪怕没接受过系统性的学习，他也拥有超过半文盲的丰富知识，其中自然有关于这种亡灵的内容。
“不拘泥于物质的接触，可以用更高效的方式传递信息，比如说，直接把自身的存在投射进脑中。”露易丝低声道，“但这种亡灵放在所有邪恶生物里都算是最邪门的那一档，稍有不慎超阶都会翻车……你怎么活下来的？”
“事实上，记忆当中，我当时恐怕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不对。单纯把她当做了同行者……”何塞不太确定地回答，“商队中的其他人也能看到她，他们对她而且态度友善，热情又亲切。是正常范畴内的热情，就像是对我一样。”
“嗯……然后呢？你们抵达目的地，是叫塔拉村吧，抵达塔拉村后，她又做了什么？”露易丝再问。
那个刚才唐突投来视线，而且恐怕直到现在还在看她的东西，会是何塞口中那个年龄不断变化的女孩吗？
“我的记忆只到今天晚上，之后的就只剩模模糊糊的颜色了。”何塞有些无奈，“在我的记忆中，我应该是和她谈论了一些关于绘画的事情，然后在傍晚和她一起参加了商队的篝火晚会，又聊了一会……然后，额，然后我好像一个人离开了商队，去……周围的一个山坡上……嗯，写生，应该是写生。”
“半夜？”
“是有点奇怪，但我当时确实这么做了。”何塞耸了耸肩，“我应该说过，这段记忆的具体细节我是一点记不清，也许是晚上听了谁说周围的风景不错，加上喝了酒，脑子一热就过去了吧。”
“也可能是那个亡灵给了你暗示，操控了你的行为。”露易丝突然站起身，“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这里一定潜藏着某种危险，说不定就来自于……”
“她说自己叫奥古斯塔斯，这应该是姓氏。”何塞提醒道。
“来自于奥古斯塔斯。”露易丝有些疑惑，“少见的姓氏，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我倒是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印象。”何塞摇头。
“……先不管这个了。”
露易丝张嘴，正要说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喂喂，你有见过这个人吗？白头发绿眼睛尖耳朵，年纪五六百还整天装嫩的贪财老太婆，身高很矮身材很平脾气不好，大概穿这样的衣服。”
【……你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且那不就是精灵吗？】
“就你话多？吃我一拳——回答见没见过。”
【见，见过……她好像往后面去了。】
“快滚——露易丝，你在吗露易丝？我来找你了——”
何塞侧了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又看了看脸色不太友善的露易丝，犹豫道：
“额，好像有人在找你。”
“呵呵。”露易丝皮笑肉不笑，“大概是找错了吧。重名有时候也会发生呢。”
“……哦，哦，是这样的，我有时候也会遇到这种事，哈哈。”何塞知趣的闭上了嘴。
露易丝深呼吸几次，强忍着给瑟莉提一拳把她打成要用铲子收尸形状的念头。
这家伙嘴有这么欠？
“喂——装听不见的老太婆——”
“在吗在吗？”
“不在这里吗？”
“我想起来我好像还欠你银币来着，突然不想还了，你要是听见的话就吱一声，我数五个数，不回答就当你默认了……”
“一——二——三四五！”
“哪有你这么数数的？！”
猛地探出身体的露易丝一下和就站在马车几米远地方的瑟莉提对上了目光。
“你看，我就说这招有用吧。”瑟莉提歪头看向身旁的里希特，“马上就出来了。”
“你要是正常找人，会更迅速一点。”里希特默默说着。
这种跳脱的举动到底是出于那部分性格呢？要说是被异化后的那部分是很合理，但总觉得这家伙本来就能干出这种事的样子……
“总之，先聊一聊吧，关于眼下的状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