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策局大楼，法医实验室内。
随意披着身冬季探员制服的秦风，一声不响地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悠然跨入。
他望向实验室办公桌前，那道正对着电脑忙碌的消瘦身影，用仅剩的左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金属门框，发出“噔噔！”的清脆声响，“哟~老徐，忙着呢？”
老徐头也不抬，视线始终盯着电脑屏幕，却是娴熟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华子，扔向了秦风的方向，“敲门倒是进来之前再敲啊——喏，拿去，住院这么久，你这老烟民肯定憋坏了吧？”
“嘿嘿~还是你懂我，”秦风接过烟，叼着一根便走到老徐身边，随手拿来一把椅子便坐了下来，“雨晴那丫头啊，简直跟个老妈子似的，住院期间一直让护士监督着不让我抽。”
见秦风悠哉游哉地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老徐扶额叹息道：
“唉……不是我说你啊，老秦，我给你烟是让你出去抽的，实验室里可是有规定……不过算了，难得今天你出院，我权当睁一眼闭一只眼。”
“就抽一根，就一根。”秦风一脸惬意地吞云吐雾起来，随后又顺手拿起老徐桌上放着的那堆验尸报告。
“这次的案件闹得挺大啊，我听宋局说，虽然各渠道都在尽力封锁消息，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两天也开始逐渐被社会各界关注了。”
“一些网络上的相关热度，也是扑灭了没多久又迅速燃起，如果不尽快调查个水落石出，社会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翻看起了这些验尸报告中，死法多样的验尸结果。
“可不是么，距第一个自杀者被发现，都已经八天了，但目前除了发现死者们‘死前吃了水果’这唯一的共同之处外，毫无其他进展，只能盼着你们明天的派遣任务能有所收获了。”
老徐越说眉头蹙得越紧，停尸房每天都会送来新的自杀者尸体，这带给他的压力和责任也在不断变大。
像是为了鼓励老徐一般，秦风轻轻拍了拍他那骨感的肩膀，递去一根烟，“你最近老是加班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偶尔也放松放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呵呵……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可没什么劝服力啊。”看着秦风那空荡荡的左袖，老徐眼神中带着丝复杂的情绪。
这些话，他真的很想原封不动地还给秦风，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以他对秦风的了解，对方虽然总能像是长夜中的灯塔般，给予他人指引和导向，却始终无法从自我的“长夜”中获得释怀。
是啊，自从他惨遭丢妻丧子之痛后，就再也没法……
老徐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将心中的一番唏嘘，化作短暂凝滞的沉默。
他接过秦风递来的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咱们还是出去抽吧，顺便待会儿带你去停尸房，刚刚又送来几具自杀者的尸体，不过这次的……据说有些特别，你到时候一看便知。”
二人出了法医实验室，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秦风替老徐点了烟。
“呼——”老徐沉沉吐出一口烟雾，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仔细算来，明年我就五十四了，真是老的快啊……最近工作强度一上来，越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老徐说着，抓了抓自己那满头的灰发，看向秦风，“倒是你，明明比我年轻不了几岁，精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旺盛啊，要是你肯好好捯饬捯饬，把你那‘李逵’似的胡子刮干净，说是只有三十几岁我都信呢。”
“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真能有那么年轻就好咯~”秦风说着已经抽完了一根烟，又随即点了第二根，“呼~——再过两年，我也就和你一样跨入半百了，也差不多该考虑将来退休的事儿了，毕竟，未来总该是年轻人的世界啊，咱们这些老东西，迟早要退场的……”
“说起这事儿，你有确定好培养你这个位置的继任者么？”
老徐凑近了些，带着安利的语气道:
“我看你们四科那个新来的贺夕明就挺不错，除了精神上偶尔会犯点毛病，其他方面的素质都没刺儿挑。”
“当然，姬雨晴这小姑娘也很优秀，她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应该算得上是咱们江北对策局年轻一辈里的翘楚了吧。”
听完老徐这番话，秦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摸了摸自己断臂的位置，好半天的沉默后，才感慨道：“说实话，我打心底挺不想让他们两个坐上我这个位置的，即便他们确实很适合……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老秦……”
似乎是觉得气氛被自己带的有些沉闷，秦风又很快调整到了平时那副轻浮随意的语气，将话题抛了回去，“话说你有闲情关心我的继任者，不先想想你自己的喔？看你这头发灰的，肯定会比我先退休啊~”
“那能一样么，我们法医虽然也有派遣任务，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办公室的，我就算以后年纪大退休了，返聘回来依旧能教教新人，发光发热。”
“可你们这些常年在外奔走的探员，可就不一样了，不仅要日晒雨淋，还经常要和危险的异能犯厮杀搏斗，危险系数高的嘞，上了年纪还是老老实实退休为好。”
“不过说起继任者的话，我确实也有几个人选，比如鉴定室的那个夏杰，能力就挺不错的，工作态度也很积极，闲的时候还会主动去别的科室帮忙。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未来的成长空间还是很大的。”
二人就着继任者的话题，又聊了几根烟的时间。
这之后，老徐便带着秦风去往了停尸房。
——
当看到新送来的那几具尸体时，秦风的瞳孔顿时便缩紧。
盖因这些尸体的额头，均被利器刻上了“十字”印记。
“秦队，徐叔，这三具尸体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一个在家中上吊，一个在地下停车场剖腹，还有一个是在桥洞下自焚，胃中均残留着苹果汁，死亡时间有一人是在昨夜八至十点，其余两人则是两天前的凌晨左右……”
正在对验尸结果进行分析汇报的，是老徐先前提到过的徒弟，药剂师夏杰。
夏杰身材纤长匀称，脸形方正，眉目轩朗，唇角天生微微上扬，给人一种亲切而自信的感觉。
而他那似水般柔和的目光中，则是含着谦卑的温润，就像是春天里的暖风，令人心生好感。
他将报告单翻到下一页，继续道：
“三名死者额头上的标记，应该是死后被别人刻上的，而且每个人也都在死后，被完整切去了右臂。”
“尸体上并未留下他人的指纹，倒是口鼻中均检测出了高浓度乙.醚，且口腔和喉咙处有轻微挫伤，恐怕是将受害者短暂迷晕后，强行用漏斗之类的管状物给他们灌了果汁，然后等待他们醒来后自杀……”
夏杰汇报完毕后，老徐便让他继续回去忙别的工作去了，自己则转而对秦风说道：
“和之前【人蛹案】的那个模仿犯手法很像啊——‘新约克开膛手’代表性的‘该隐’印记，以及玩弄死者、并从他们身上割取战利品……老秦，你怎么看？”
秦风抿了抿唇，手指摩挲着胡子，思考了片刻后，微微绷着脸回道：
“…或许这家伙，是在挑衅我。”
“什么？挑衅你？这……”被秦风这么一说，老徐这才猛地意识到，秦风在【人蛹案】在失去的，也是右臂啊！
如果这位“开膛手”只取走一次右臂，这还能解释成巧合，但对方可是连续重复了三次，明显是以此来作强调，指代的正是秦风。
不止如此，这三名被打上印记的自杀者，还偏偏是在秦风出院回归，并着手参与起这次“水果杀人案”时被发现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呼吸也稍稍沉重了些，“看来这位模仿犯……或者叫他‘新约克开膛手’，一直在暗中关注我们对策局的一举一动。”
“他在用他的方式，和我们一起参与案件——不，与其说是‘参与’，不如说是‘享受’更为贴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