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阳光打在了卢瑟的脸上，他睁开眼，看见了精神病院的天花板和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以及那一身熟悉的白大褂。
“好久不见，我的病人。”医生卢瑟坐在一个木椅上，脸上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而他的手则无力地垂落着。
没等卢瑟开口，医生卢瑟便继续说道：
“替我向玫道歉，还有，恭喜你的病情有所好转。”
话音刚落，医生卢瑟的眼中便出现了锐利的目光，这目光让躺在病床上的卢瑟不自觉地开始了心跳的加速和身体的颤抖。
就在这时，卢瑟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纯粹的黑暗，可在下一刻，他的眼中再次出现了光明。
因为，梦醒了。
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身处温暖阳光中的卢瑟惊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门店之内。
“梦吗？”卢瑟的右手按在了胸膛之上，他的身躯依旧在平复着之前梦境带来的影响，随着他呼吸的逐渐平稳，他才发现了眼前有着一张熟悉的脸。
“你醒了？做噩梦了？”玫的脸上只有冷淡，但奇怪的是，卢瑟却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她的好奇。
而在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时，卢瑟也终于看清了玫那黄宝石一般的眼瞳，它深邃且纯净，容纳着一切外来的光。
“算是吧。”仍在喘息的卢瑟点了点头。
可卢瑟没有想到，得到答复的玫竟然小心地将手放到了他的头发上，然后温柔地抚摸起了他柔顺的黑发。
被抚摸着的卢瑟眼中出现了讶异，而玫也察觉到了这份讶异，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后，面无表情地向卢瑟提出了一个问题。
“好些了吗？”
卢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玫的问题，讶异仍旧存在于他的眼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玫，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你在。。。关心我吗？”
“才没有。”玫慌张地收回了手，并把目光投向了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让卢瑟无法看到她的脸颊，接着，她又不安地说：
“我刚刚只是觉得你的状况不对，应该不能算是关心你，你。。。不会认为我是个怪人吧？”
卢瑟看着眼前的玫，他没有去想玫昨日的行为和今日的行为有何差异，他只是在错愕中微笑了起来，因为卢瑟不敢再轻易地对一个人打上标签了。
温暖的光落在了卢瑟的脸上，他侧着头，静静地看着玫藏起来的小脸，他说：
“谢谢你。”
得到卢瑟感谢的玫把脸藏得更深了，可过了一会，她又偷偷地看向了卢瑟的笑脸，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的身体绷紧，她用着她那冷淡的语气问：
“你不觉得我是个怪人吗？”
“不，当然不，你要是算怪人，我大概就是疯子了。”卢瑟目光低垂，他想了想自己之前的事迹，他觉得相较于一个曾经对精神疾病患者下黑手的人渣来说，玫目前表现得可太像一个正常人了。
这么想着的卢瑟突然苦笑了起来，他接着说：
“我都觉得我不太正常，你别把我当怪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我不把你当怪人，你也不许把我当怪人，就这么说定了。”玫说出这句话时，她突然开始了语速的加快，同时，她又一次看向了卢瑟，这一次，她目光的深处带着期许。
卢瑟察觉到了这一切，但他并没有去分析原因，他只是点了点头。
对话结束后的玫再一次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裙。
“那我去做早餐了。”玫的语速依旧没有放缓。
玫的话语落下后，她看向了门店内的一扇栅栏门。
伴随着玫视线的聚焦，她响亮的脚步声也出现在了门店之内，她快步走向栅栏门，并手忙脚乱地打开它，然后进入了门后的世界。
可正当卢瑟将目光投向门店外有着积水的泥土路时，玫的声音却从栅栏门后传了出来。
“对不起，我昨天说了奇怪的话。”
听到声音的卢瑟转头看去，他看见了玫将大半个身子都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用来窥视着他。
“没关系。”卢瑟直视着玫的双眼，他浅笑着回应了玫。
得到答复的玫关上了栅栏门，不一会儿，卢瑟便听到了木柴燃烧的声音，而在卢瑟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玫庆幸地笑了起来。
她的动作变得轻快，眉目中也带上了笑意，她想：
原来，魔法师的确可以被当成是正常人啊。
玫的过去，是一片灰暗，她从小就拥有一种遗传自她母亲的精神疾病，而她的父亲则从小就给她灌输着魔法师都是疯狂者的理念，可她的母亲就是一位魔法师，根据她所听到的传闻，魔法师的儿女也会拥有魔法师的基因，她有过希望和朋友，但最终这一切都因为她的精神疾病而离她远去，于是她就这么生活在这份煎熬中，走过了十几年。
直至昨日，她病发了，那种抑郁的情绪引导着她说出了那些话语，可卢瑟却告诉了她，那些话语是错误的。
此时的玫想着，幸好那些话语是错误的，幸好卢瑟否定了她，幸好她没有被当成怪人。
她下意识地卑微了起来，可之前发生的一切却让她欣喜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她习惯于用冰冷的言语和神情来掩藏自己不想被他人察觉的情绪，但她也习惯于不停地追逐某些事物，比如倾诉的对象，亦或者遥不可及的救赎。
现实中，栅栏门外的卢瑟起身了，他先是看向了栅栏门，之后却又犹豫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门店外的街道。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一张漂浮着的纸条。
“我应该跟玫道歉。”纸条上出现的字迹让卢瑟一眼便看出了是医生卢瑟所写。
看到这些字迹的卢瑟一边扭头看向了另一个地方，一边回应了医生卢瑟。
“可能，你应该自己去道歉。”
“我就是你！”字迹突然变得潦草。
“我真这么觉得吗？”卢瑟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纸条。
“好了，我会去补偿玫的，毕竟我真的说了那些话，我罪有应得，但医生，我实在习惯不来你那突然的出现。”卢瑟接着说道。
“我。。。下次会提前说的。”这时，潦草的字迹温吞了起来。
可下一刻，欢脱的字迹突兀地出现在了纸条之上。
“唉，医生这个家伙呀，一肚子坏水，要说真心对待咱卢瑟的，还得是我鲁冰啊，你瞧，医生还说他自己也是卢瑟呢，嘻嘻，像我这种可爱的女孩子可不会这么说哦。”
做作的文字让卢瑟熟悉，而更让卢瑟熟悉的是文字中出现的名字，鲁冰。
卢瑟清楚地记得，在自己住在精神病院时，有一个叫做鲁冰的女孩一直来看望他，她老是穿着不同颜色的丝袜来勾勒她那修长的双腿，身上则经常穿着各种知名品牌的衣服。
可最让卢瑟印象深刻的，还得是她精致的脸蛋和曼妙的身材，她的存在仿佛完美地诠释了美这个字，以至于卢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会不停地来看望卢瑟，主动切好苹果投喂给卢瑟，并一直倾听他的痛苦。
但卢瑟不知道的是，精神病院的来访记录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鲁冰这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