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么急做什么。”
皇室的城堡外，洛修在巷子里看见了艾丽娅的身影。
那个人影并不难辨认。
毕竟艾丽娅正穿着他的衣服，那件出自白龙公会的银白色斗篷，大晚上的可不会在街上看见。
艾丽娅蹲在地上，在听见脑后洛修的说话声之后，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洛修以为这位大皇女正在哭鼻子，他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眼，结果只是看见艾丽娅的眼眶还有些发红，但她确实没有在哭，看上去像只迷路的猫，并不狼狈。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很蠢。”艾丽娅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这句话是说给洛修听的，同时也说给自己听的。
艾丽娅已经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对这段姐妹感情不甘心，还是在对皇位不甘心了。
出于对自己的自我保护也好，艾丽娅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样的话，歇斯底里揭穿蕾贝卡的阴谋、指怪她对自己下蛊的艾丽娅，只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小丑。
除了洛修以外，没有人会选择相信她的。
艾丽娅把身上的首饰通通摘了下来。
看着这些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晶珠子，艾丽娅自嘲似得笑了笑。
蛊惑魔法解除之后，已经很难找到证据了，就算她把首饰拿去质问蕾贝卡，蕾贝卡只需要不承认就好。
蕾贝卡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既然一开始就算计了她，那么那些打造首饰的工匠，也早就被买通了。
“我们的母亲是一位特别看重皇室荣誉和形象的人。”
“在小时候，我和蕾贝卡闹过几次矛盾，但她都会选择偏袒年龄更小的蕾贝卡……”
“现在，在我有辱皇室身份的前提下，再去指责皇妹，母亲会选择保住一人。”
“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艾丽娅抬头，反问洛修。
她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洛修那张俨然的脸。
作为一位现代人，洛修当然不懂皇族上的事情。
他只知道，在利益面前，事实将会一文不值。
“而且，我真的不适合处理政治上的事情……不如就随她意好了，这样我也乐得清闲。”
艾丽娅微微弯起嘴唇，虽然笑容有些苦涩，但洛修至少能在她的眼睛里看见真诚。
与蕾贝卡那张虚伪甜美的笑脸不一样，艾丽娅的脸庞恬静美好，给人一种十分真实的感觉。
“你有试过做女帝的感觉？”洛修沉默片刻后问道。
“这倒没有……”艾丽娅摇头。
“你既然都没有试过，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做不到呢。”
“可能是因为……我的手更适合握剑，而不是握笔？”艾丽娅顿了一下说，“我不擅长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也算不来人心。”
“但这些东西可能恰恰是一位女帝需要的东西，做事果敢、不需要被人际关系牵住鼻子的统治者，才是阿尔卡那帝国需要的统治者。”洛修说道。
这番话，艾丽娅还是头一次听说。
她也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其实她也适合坐上王位。
一直以来，她可都是在自我否认的。
“不过，你现在这么做确实也有好处。蕾贝卡在明，你在暗，现在的蕾贝卡已经放下了对你的警惕，你在她面前已经是位失败者了……”
“但是，在她真正坐上女帝的位置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不是吗？”
“可我……”
艾丽娅下意识的想要否认自己的能力。
在她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位只会攻略强欲之塔的白痴。
她所能率领的人数，也只有红蔷薇公会的堪堪百人。
帝国这千军万马……她可应付不来。
“自信一点艾丽娅。”
洛修忽然抬手拍了拍艾丽娅的肩膀。
艾丽娅恍然发现，这只手与之前的重量截然不同。
之前的洛修摁住她的肩膀、迫使自己迎合他的时候，可是很用力的。
“你只是现在没有做好当上君王的心理准备。万一哪天，你发现你比蕾贝卡更适合这个位置呢。”
洛修的语气不轻不重，但他说得很认真。
艾丽娅抬头望着身前的男人，银色的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阔上，艾丽娅发现自己的心跳好像都对此加速了。
“其实我不认为，蕾贝卡治国上会比你强多少。”
“她的野心太大，而本领太小，阿尔卡那帝国，或许会毁在她手上。”洛修说道。
艾丽娅从没有试图想象过自己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她不对皇位感兴趣，或者说，从来都不敢对皇位产生兴趣。
从先帝早逝的那一刻起，艾丽娅就知道，那个位置将来会是皇妹的。
洛修的这番话倒是点醒了艾丽娅。
连她这个亲姐姐都开始对蕾贝卡产生了敌意……
如果蕾贝卡真实的面貌被人知晓、如果她撕破了自己的面具的话。
到时候，众叛亲离的人，或许是她。
而阿尔卡那帝国，绝不可能这样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艾丽娅的心中又腾升起了别样的情绪。
她看向更远处的黑色高塔。
漆黑的搭尖冲破云霄，黑塔巍然笔直的身姿隐藏在月色之下。
那座高于世间一切的塔，它所带来的诅咒和灾厄，才是让整个人类、以及整个帝国岌岌可危的东西。
从塔的方向吹来一阵强劲的晚风，艾丽娅解开竖在脑后的发绳，那头明艳如火的长发在风中跳动，如同燃烧的熊熊烈火。
迷惘的碧色眼瞳此刻又充满了力量，脸上的不甘早已烟消云散。
艾丽娅站在深巷里，仿若一位正在捍卫自己信念的勇士。
“谢谢你的提醒，洛修。”她说道。
“为了这片养育我的帝国，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
“明天傍晚，我们强欲之塔的门口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