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叫意外的东西

作者:吃土少女丽贝卡 更新时间:2018/7/28 1:13:11 字数:3728

这场争论早在温尔说出“你赢了”的时候,就注定无果而终。

但是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

时间过得很快,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充裕。我原以为只要有温尔在,只要他起头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有结果,但是很明显世事难料,我们遇到了麻烦。

距离投票环节,只有两个小时了。

自打雷恩和温尔说了那番话之后,这两人基本就坐着沉默寡言,时不时抬头扫一眼众人,又继续发起呆来。话题只能由早苗爱和黑崎纱希两个女生掌握,但她们显然是优柔寡断的性格,要下决定淘汰某人绝对不是她们能干的活。

狭小的房间,气氛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了。不仅仅是尴尬、沉默,更多的是让我们认清事实的一种情绪。

恐惧。

如果没有人做决定,那就所有人都有被淘汰的危险。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要不,我们干脆就别做决定了?”

早苗爱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脸上写满了不自信,毕竟这早就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我想说,我们根本没办法找出哪个人值得被投出去……可能,我觉得这种做法本身就有问题,人命不应该是由讨论就能决定的事情。”

“所以你想?”我试着询问。

早苗爱马上把目光投向我:“我觉得我们应该随缘投票。我们谁都不想死,死亡对谁都是不公平的。我……我想过,如果一群人因为商量就能夺取了我的性命,那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想要这样!但现在必须得有一个人做出这个牺牲,我同样认为我们剩下之中的任何人,都不应该接受这样的命运——被在黑灯瞎火中围成一桌的人处死,这也太残酷了吧?”

“所以,或许只有听天由命,我能觉得好过一点。至少……我们也能活的更像是活在文明中的人不是吗?能夺走我们生命的不应该是人,而是自然。”

“嗯……”

早苗爱面带期许,可我只能含糊地敷衍了事。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说出漂亮话来。

老实说,温尔的沉默远比他在高谈论阔更吓人。因为不论他在骗人还是说实话,但他至少在给人希望,有个领头人,有个可以使我们不迷茫的人。

现在我才知道,如果温尔也陷入了无能为力的地步,那等待我们的,远比死一个人更加令人恐慌。

很明显我的反应让早苗爱更没底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抓着自己的双马尾,脑袋垂得越来越低。

我忍不住问了温尔一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温尔只是无精打采地瞄了我一眼:“你指什么?”

“雷恩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你对此妥协了?如果没有人率领我们做出决定的话,大家的精神状态……我、我说不来,但我觉得现在每一个人都很奇怪。”

“因为她们现在感到危险了。”

温尔对此毫不意外,他悄悄对我说:“她们只是放松警惕了,危机感这种东西始终都有,现在有警钟敲响提醒她们了。”

“那关于妥协的事呢?我觉得这不像你。”

“雷恩说了些实话,那是我之前没有计划到的,”温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皱着眉说道,“我需要对你们的思想负责。”

“我的思想?”

话题好像突然又转变到我意想不到的方向。

“温尔。”

雷恩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眼下只有窃窃私语的小房子里,实属突兀。

“我们出去聊一聊。”

雷恩扭了扭头示意门外,温尔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眼看温尔就要跟雷恩出去,而我似乎又一次要被一些事蒙在鼓里,我只感觉一腔热血在往脑袋里涌。

“我能跟过去吗?”

不是我说的。

我惊讶地望着坐在旁边的莫道诗,她举着手,打探秘密的行为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一样自然。

“可以。”

雷恩勾了勾手,顺便还指了下我:“你也可以过来。”

这下都不用我自己开口了。

我和莫道诗对视一眼,我冲她笑了笑,我们心中怀着同样的好奇。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天色尚晴。

不论是谁,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与沉闷得让人说不出话的气氛待在一起半天,都会像我现在一样渴望户外。

安德森夫人的房门依然关着,安静地就像里面没有人一样。说起来,有门的房子很少见,至少我们一行人第一天搜房的时候,几乎没有看到带房门的屋子。

现在我开始又有新的疑惑了,温尔拿着老爷子的遗笔说事,要把安德森夫人投出去。那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她真的是因为身体乏累才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吗?

雷恩走到稍微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来看我们,但视线主要停留在温尔身上。

我知道,我和莫道诗只是附带的,不过能听听也好。

“你真的觉得我赢了吗?”雷恩一边说话,一边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在我军训过的印象中,军人有整理军姿的命令,就是总要不停把衣服上的各处褶皱弄平,当时我被这个口令烦的要命。现在看来,就和雷恩此时做的事差不多。

近期他越来越有军人的威严了。不再是那个懒散、毫不关心的雷恩。

“真的。”温尔双手插兜,语气平淡。

等到处理好衣服上的每一处褶皱,雷恩终于停了下来,重回话题。

“你明白的,这个镇子的玩家缺乏信念。因为现在活着的人大部分都是孩子,他们才十几二十岁,这个年龄段的人缺乏信念。”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吃人的环境里,他们不断在重复害怕、放松警惕,害怕、放松警惕这一循环。甚至他们忘记危险的时候要比警惕多得多。”

“我很高兴你能认可我的信念。我希望这些孩子能够意识到信念的重要性,只要他们想活着,那就总有一天得回到人类社会,他们不应该等到回去的那一天,才发现老幼尊卑、道德伦理都成了他们随意践踏的东西,这会让他们无法作为人类在社会生存下去。”

“我在小镇里颓废了够久,等到某天我才醒悟过来,原来我是小镇里唯一的大人了。我不能妄言说对小镇里的孩子们负责,但我至少得让他们明白还有信念这回事。那两个女孩为安德森夫人的事跟你争辩,但理由竟然是因为安德森夫人是她们认识的人,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她们完全没有提到老人这回事,显然她们已经忘记某些信念,总有一天她们会被接踵而来的残酷洗脑,然后变成只以活下去为目的的机器人。”

雷恩停歇了一会儿,看着温尔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无奈地摆着手。

“好吧,我知道你是明白事理的人,那我开门见山的说了……”

“你想要自杀吗?”

温尔抢过话头。

我完全呆住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我根本没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甚至都还没往这方向有一丝一毫的想法。

雷恩也先怔住片刻,他的神情恢复平静很快。他耸了耸肩,眼睛微微睁大,鼻子随之上拱,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不关于他的事一样。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你答应过我,帮我照顾樊命羽和莫道诗的。”温尔瞪着他。

雷恩摸着脸,目光不断地在向四处瞟:“那是一个选择。但现在这个,也是一个选择。”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在被抓来生存游戏之前?”温尔问道。

雷恩张了张嘴,我一度以为他要开口说什么,但又总是闭了上去,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但是不论他选择说还是不说,已经发生的都无法改变。

“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都死了。”

温尔听到这遗憾的事实,不禁眉头紧锁:“我很抱歉听到这些。和我们眼下所经历的事有关?”

“不,”雷恩转过身去,面向一棵粗壮的树,“他们死于车祸。”

“因为你挚爱的人都不在了,所以你选择轻生吗?”

“唉。”

雷恩重重地叹了口气:“是,也不是。我总是认为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就像那场车祸,你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和他们在市中心的商业区里,那里繁华、拥挤、危险。我和往常一样在马路边上提醒他们注意安全——不,不,我特地提醒了他们,因为我注意到了红绿灯的时间出现了问题,和我以前看到的不一样,所以在路边的时候,我特地提了一嘴。那时候我正要去附近的公共卫生间,让小莲——抱歉,那是我妻子的名字,让她先带着孩子过一条马路去商城里挑衣服。”

“当时我就觉得有种预感,就像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那种感觉,我刚进了卫生间,心里不踏实就赶紧出来看了一眼,那时候正好有一辆疾驰的摩托车从街道另一头呼啸而过,我连忙叫住了他们,摩托车踩在人行道绿灯的尾巴上一闪而过,差点就撞到了我的妻子还有儿子。”

“谢天谢地,我当时真的有种心脏都吓跳出来的感觉,还好他们没事。于是我又叮嘱了一遍,终于放心地回去上厕所。”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尘土飞扬,人群尖叫,街上乱成了一团,随后是该死的刹车声和剧烈的撞击声。”

“一切都没了。”

尘封的往事,就如雷恩沙哑的嗓音,这些故事被人记住,留传了下来,但故事里的人早就没了。

没人知道寥寥几句话中,包含着多少痛苦。

逝者如斯,世事难料。

他对生存游戏的不上心,他对温尔威胁的不在意,他对事情的消极态度,我想通了一些。老天要是和我开这种恶心人又残酷的玩笑,我肯定也得有段时间什么也不想做了。

“你没必要自责,”温尔安慰道,“上帝总是这么不开眼。而且你是心理医生,你应该清楚你的这种想法是大脑机制的一种保护,并不代表它是正确的。”

雷恩的双眼微红:“心理医生永远是最难面对他们自己心理疾病的人群,因为只有伤痛落在自己身上,我们才知道脆弱有多么难以抗拒。嘿,听着,我不是因为失去了挚爱才选择轻生,正如你说老爷子的真正想法一样。他认为这里的这么多人,这么多生命值得牺牲一个人,我和他的观点一致,没必要让想要活下去的人送命,这里有一个对生命无所谓的人,为何不选择这个人?”

“因为这不一定是他们的真实想法,这么说的人,通常……”温尔的目光落在脚边,“通常都是在逃避什么,死了会更轻松,他们一般会这么想。”

“你是在教我怎么做心理辅导吗?”

“不,”温尔摇摇头,突然望向我和莫道诗,“我只是想告诉一些人什么是信念,你说的对,人应该有信念。”

“你的信念就是人总该活下去吗?”雷恩疑惑道。

“不全是。”

温尔对雷恩微微笑了笑:“我尊重你的信念,老人是应该被保护的对象,安德森夫人也值得被如此对待。”

“但是,这个世界总有些叫意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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