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伟大的一张脸。
银白色的长发被热浪卷的四处飘荡，精致的完美诠释了人工美的面貌，不像人类那样的左右不对称，她的脸是完全人工雕琢的，真正意义上如同娃娃一般的脸，但又太像人了，让杨晨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睁着她那大大的赤红色的双眼，扬起嘴角万年不变的微笑，就这样看着杨晨。
“可是她为什么......”杨晨看着现在属于自己的精致的双手，喃喃自语，“她不是机器人吗，但是......”
王辉看出了杨晨的混乱，贴心地解释道：“这就不得不提到我的研究了，这是一个能让人类获得‘永生’的研究，简单来说和数字生命没太大区别，只不过是让数字生命获得了他的身体罢了。”
“那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美少女机动部队的？”
“第一，她是军方提供来帮助我的研究的，具体原因他们没和我多说，我也只知道这个机体诞生了自我意识，原定是要销毁的，但是她主动要求将记忆删除，再把这个机体送到这里；
第二，这个机体是目前军方的最新型号，其他老旧款式我基本上试了个遍，只有这个世界上仅此一台的特殊机体能支持我的研究。
因为你要知道这样一件事，一个机体自身所带有的功能越多，他所能装备的器械就越少，而这个机体则是特殊的，她几乎没有任何功能，但是相对的，她可以使用的装备器械没有任何一个机体比得上。”
说到这里，王辉走到杨晨身边，用空出来的右手点了点杨晨的头，“而你的大脑，也算装备的一种。”
随后他在平板上的一堆外语界面上点了点，杨晨感到两腿传来一阵刺痛，总算又恢复了对腿的感知。
“总之呢，我希望你能先配合我，配合军方的研究，再去考虑你的儿女情长什么的。”王辉起身，回到了那堆“垃圾”后面的仪器边上又开始盯着一堆条形图做观察。
杨晨一边适应着重心改变一边慢慢起身，然后拍平身上白色病患服的褶皱，望着王辉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说实话他很迷茫，换成谁也很迷茫，毕竟灾难之后竟然脱离肉体凡胎化身赛博人，还是所谓的最新版，这种事基本上所有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而上天偏偏选择了他，让杨晨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我到底还算不算活着？
这是杨晨第一个问题，但这似乎触及了一些哲学上的问题，于是杨晨放弃了思考。
短暂的犹豫之后，杨晨挪步到王辉身后，“我要怎样才能完成研究？”
王辉回过头来，露出了让杨晨感到一阵恶寒的微笑。
“这个嘛，很简单，”王辉把手放在嘴前哈口气又搓了搓，“只要你继续3SI的活动就行”
“3SI的活动？那岂不是要我去......”
“没错！”王辉猛地一拍手，“平时你看到的‘美少女机动部队’做了些什么，你就要去做什么。”
杨晨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脸，“啊？我？”
“对，就是你，讨伐异兽，巡逻救援，为民服务，这些活都是你接下来要干的。”
“可是我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让我去干这些事？你咋不让巡山妖生擒孙悟空呢？”
王辉却伸出一根食指摇了起来，“错了，大错特错，你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是一个可以开高达，甩光剑，轰大炮的人形自走核弹。”
见杨晨还有些不信，王辉接着说道，“其实所有机体在新出厂时除了基本的敌我辩识和常识之外，也是什么都不会的，包括装备用法和异兽类型什么的，就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这是为了应对多变的异兽种类而做出的优化，所以你要多相信你自己，哦不，是你自己的新身体，毕竟这可是全球仅此一台的新机型。”
“可是......”
“哎呀有什么可是的，走了，接你的人到了，出门右转一直往前你就能看见。”
王辉直接一把抱起杨晨小小的身体跨过废纸堆，放下之后又立刻推着她往房间门口走。
“哎？这么突然？你等等我还没问完呢。”
“还有什么问的找接你那个人问去，他什么都知道，现在先赶紧走！”
不顾杨晨的犹豫，王辉如有神力般硬生生拖着杨晨到了大门口。
随着厚重的金属密封门缓慢打开，外面的阳光也顺着缝隙照射进昏暗的地道。
杨晨只是感到眼前亮了一下，而旁边的王辉如同见到太阳的吸血鬼一样疯狂揉着自己的眼睛。
“至于么......”杨晨小声嘀咕着。
“啊？你说什么？”王辉眼泪都流出来了，看来眼睛被刺激的不轻。
“没什么，就是感叹你这研究所藏得挺好。”杨晨将门开大了一点，外面甚至一阵阵掉下来泥土和不知名植物，看来这个建筑算是与自然融为一体了。
而正对着门口的，是依稀还能分辨出的细长蜿蜒的土路，两侧长满了杂草，还能听见悠长的斑鸠鸣叫，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往来的不知名山头。
对此，杨晨不由得吐槽道：“我说，你这研究所是藏在哪了，这深山老林的。”
王辉眯着眼睛，推着杨晨往前走，“都说了是秘密研究，难道我在大街上打招牌啊，先不说隐蔽性问题，城里房价多贵啊，你也要为我的经费着想好吗，再说了，在这种地方有个秘密基地，你不觉得很酷吗。”
而杨晨并不这么想，只觉得在这种地方住肯定很麻烦。
土路的崎岖触感透过薄薄的布鞋传到杨晨脚上，路旁草上的水珠也蹭到杨晨腿上带来冰凉的感觉，这时正是寒冬转春之时，很明显杨晨身上这单薄的一层病服并不能抵御南方特有的湿冷气息，但很神奇的是，杨晨并不觉得冷，只是能感受到凉意。
这也时不时提醒他，他以非人的身份继续活了下来。
杨晨也不是没在网络上看过诸如“血肉苦痛，机械飞升”的语句，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自己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从头到脚都不属于自己，不，据王辉所说，他的大脑至少还属于他自己。
杨晨瞟了一眼王辉，此时的王辉已经走在前面带路，十分不耐烦地拨开挡路的植株。
虽然很在意王辉日记里提到的“自愿捐献”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种还活着的感觉是真的，真到杨晨总觉得还在梦里。
杨晨正想着心事，而王辉聊天的兴致似乎也不是很高，于是二人一路无话走下了山林。
走出林子，正对的就是一条不算宽的水泥路横摆着，而路上停着一辆通体发黑的越野车。疑似越野车的主人正靠在车头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杨晨上下打量了一下来者，是一位一米八左右的男性，或者更高，杨晨现在没办法通过自己缩水的身高预估对方身高，穿着打扮方面像是成功人士，穿着黑色西装配皮鞋，不过估计是因为天气温热，上身只穿着白色内衬，外衬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杨晨拉住王辉的袖子，小声询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接我的人？”
王辉奇怪地回头，“是啊，难不成还有人特地开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晒太阳？”
“他看上去不像是军人。”
“我也没说会是军人来接你吧。”
“......你说的有道理。”
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西装男抬起头来，同时将手机收进口袋，把外套搭在窗上，隔着老远就伸出右手来迎接。
王辉忙不迭地加快脚步凑上前去握手。
“你好你好，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王辉。”
“你好，我是AT部队的人事组组长南观升，幸会，”说着南观升将目光转向一旁望着两人发呆的杨晨，“这就是成品吗？”
“是了，她就是我研究的成果了，本名杨晨，”王辉拍了拍杨晨后背，将后者从发呆中拍出来，“认识一下，他以后就是你的上司了。”
“啊？哦。”杨晨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好在南观升也是伸出手来让她握手，让她松了口气。
还没等杨晨这口气舒出来，南观升突然弯下腰开始对杨晨上下其手，先是捏了捏脸，又扒拉几下眼皮，再端起她的下巴来仔细端详，有点像是.......买家畜的检查？
杨晨被看得心慌，想后退，但是这个叫南观升的男人力气出奇的大，竟是硬生生捏着下巴把她拉了回来，捏的杨晨很疼。
原来机器人也会感到疼啊。杨晨心想。
南观升皱了皱眉，呵斥道：“别动，我在检查。”
杨晨没好气地想着，你检查就检查，哪有这么捏人的，虽然我可能从生理到法律意义上都不算人了，但也不能这么暴力吧，就算把我真当机器，也要考虑下价格吧？毕竟是所谓最新型？
南观升一边仔细地看着杨晨的眼睛，一边询问站在边上的王辉：“眼睛是装的光感吧，没有偷工减料？”
“当然没有，”王辉连连摆手，“那是我以前干的事了，你们军方这么大手笔，我哪还敢做这种事？”
“你最好是。”南观升松开手，让杨晨得空揉了揉被捏的生疼的下巴。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南观升拿出手机，似乎在给人发信息，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于是王辉慢悠悠地甩下两人自顾自地回去了。
而杨晨就这样被晾在一旁，她也不敢和这种看起来似乎是大官的人随便搭话，性格使然，她还是他的时候，也是只会和熟络的人谈天说地，和陌生人是低头路过的类型，更何况这种穿着正装不是很好惹的样子的人。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蹲下，看着脚边的蚂蚁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
终于，南观升结束了他的工作，注意到地上蹲着数蚂蚁的杨晨，于是他取下外套打开车门。
“你叫杨晨，是吧，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