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妆到底比清枫谷那老登好一点，让顾北做事还是给了些方便的。
就是顾北此时手上正在把玩着的玉牌。
玉牌精致典雅，看上去价值不菲。
说不上法宝也说不上是宁晚妆的贴身之物，亦说不上是如何能证明信重的东西，只是能证明他顾北现在在为宁晚妆做事。
不过宁晚妆在三川这边也说不上有什么根基不根基的，即使宁仙子名满天下，但人家的师门并不在这边，本地的帮派最多给她九十九分不薄的面子，要让人家真的鼎力相助那还是想多了。
所以拿着这玉牌的顾北能借的力也就有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宁晚妆元婴中期仍然待在潜龙榜未入天榜地榜二者其一。
但那只是因为人家年岁不大，区区一甲子刚过。
逍遥那边也好仙盟这边也好没有人会怀疑宁晚妆在百岁后直入地榜前四十。
总之，这块牌子有用，但不多。
不过顾北也清楚，人家宁晚妆也不是不想给多点支持，但就他这个筑基都没有的练气期，法宝什么的都用不了，符箓什么的也只能用点低端的。
那些练气期能用的符箓还不如一把精钢军制弩来的好使。
他也没多张嘴要。
顾北的性格就是天选打工人的性格，条件有限就自己想办法，反正最后能把事情给完成。
就像小剑门里的师弟师妹还有师父一样。
师父倒还好了，毕竟那样的仙子人物早已脱离五谷轮回，但顾北的师弟师妹可是真真切切的他一个人拉扯大的。
这么些年下来他也没有什么怨言之类，只是老老实实琢磨着怎么把师弟师妹拉扯大的同时达成师父的愿望。
小剑门在云清漪来之前就已经是九品了，距离八品也就差个弟子修为的门槛。
其实在小剑门入九品的时候也差着弟子修为，但顾北走南闯北了几年到底还是攒下点香火情分。
托人保举入个九品问题还是不大的，尤其是掌门还是正儿八经的元婴仙子。
不过说到山门……
顾北忽然又开始琢磨着他这前脚一走是不是师弟和师妹就要你侬我侬了？
毕竟两人的亲密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只不过亲密归亲密，似乎樛木对小青鸾只有爱护和疼爱，小青鸾对樛木也只有孺慕……
头疼。
别到时候师妹被哪里来的野小子拐走了师弟被哪里来的妖女拐走了。
那他可就成孤寡老人了。
“调查调查……说的容易啊……”顾北笑了两声，将玉佩收好。
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抓紧干活吧。
先去百猎门那边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找你们门主，麻烦快一点。”顾北亮了一下宁晚妆给的玉牌。
“你是仙盟的人？”看门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通传吧，你知道宁仙子和那位的关系不错，莫要自误。”顾北淡淡道。
“呵……区区筑基不到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鼠辈也敢和那位攀关系，这玉牌……我看真假难辨吧！”看门的修士声音逐渐冷厉，话音刚落直接上手抢夺。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云清漪缓缓从一旁抱着手走出。
到底金丹就是金丹，顾北都没看清他家客卿有什么动作那看门的就一动不动了。
倒不是躺在地上的那种一动不动，是像被时间停止了一样的一动不动。
不过眼珠子还能转。
“你应该让他抢。”顾北叹了口气。
“那你就应该跟我说你的打算。”云清漪语气不善道。
“对，我也想到是这样，但我也是刚刚想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抱歉。”
“……”顾北果断的道歉让云清漪的情绪有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下不为例。”
“好。”顾北点点头。
云清漪没说是什么下不为例，或许她只是找个台阶下。
给彼此都找个台阶下。
而一动不动的看门修士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逍遥可不像仙盟，仙盟最起码整体的风气是比较清正的，但逍遥这边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死了也就死了。
至于什么是不该得罪的人么……
比如自己眼前这位身边跟着护法还随手就能掏出望舒仙子的玉牌的练气期修士。
甚至看门修士都不愿意用修士来称呼顾北。
但此时这位看门的已经没再怀疑顾北手上的玉牌是假的了。
“所以呢，为什么说我不该出手？”云清漪抱着手淡淡看向顾北。
“三川这么热闹，宁仙子来了，那另外一位前辈肯定也来了。”顾北说着云清漪听不懂的话。
“另外一位？”云清漪蹙眉，“我很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
“喔对，你也没见过，另外一位就是——”
“另外一位就是我了。”平静中带着某种压抑的扭曲的柔媚声音响起。
人未至声先至。
裙摆飘飘，簪子和步摇轻轻地叮当碰撞着。
和沐青丝几近广寒仙子的仙气不同，也和宁晚妆雍容惫懒的贵气不同，来人着一身火红长裙，如凝固的鲜血一般的深红色眸子，就这么飘飘落下。
云清漪不认识来人。
她当然没见过对方。
毕竟这位飘飘落下美轮美奂的祸水就是逍遥最富凶名的天骄。
虞窈夭。
和他家云客卿本来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顾北能和这位有过几面之缘也是因为他家师父。
有的时候他也很纳闷，他家师父虽然能打，但凭什么同时招惹黑白两道的太子爷啊。
这位不像宁晚妆那么好说话，或者说宁晚妆实际上不太在意他师父的招惹，也愿意原谅他师父。
但虞窈夭可不愿意。
记得顾北第一次因为沐青丝把虞窈夭揍了一顿而去道歉的时候，虞窈夭正在谋划如何让小剑门覆灭。
这是虞窈夭亲口告诉他的。
在他被仆从领到虞窈夭面前之后，虞窈夭微笑着说的。
说实话那一次见面给顾北幼小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虞窈夭分明脸上是平静的笑，分明语气也是和缓柔和甚至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意。
但却给顾北一种被某种冷血爬行动物慢慢缠住全身碾碎骨头的窒息感。
甚至恍惚间好似脸上被潮湿阴冷的信子舔舐着。
当时，虞窈夭看着顾北，微笑着用她很有辨识度的柔媚婉转乍一听如名门贵女新婚燕尔对丈夫的声音说道。
‘你师父很看重你，你能来道歉，说明你也很看重她……’
‘既然你们在彼此的心里分量都那么重……那不如我来帮帮你们……逍遥有一种药散，溶入水中之后便无色无味，至于效果么……能让元婴期的修士都如同发·情的畜牲那样失去神智哦。’
‘如何？你喜欢吗？’
说实话当时顾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顾北丝毫不怀疑对方能不能做到，即使不能做到他也不敢赌。
于是他让虞窈夭看到了她想看到的。
惊慌失措恐惧万分痛哭流涕的他自己。
他哀求着对方放过他和他师父。
至于第二次去道歉么……
“我上次提到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虞窈夭淡笑着落在顾北身旁，旁若无人地凑近顾北，说完话便在他的耳边轻轻嗅了嗅。
“多谢虞仙子抬爱，在下暂时没有叛宗的打算。”顾北僵硬地扭头勉强笑道。
他甚至不敢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喔……”虞窈夭了然地点点头而后如鬼魂般又飘飘离开了些许距离，“那么，你猜猜，你师父又做了什么？”
“……”顾北冷汗直冒。
“呵呵~”虞窈夭掩嘴轻笑着，神态动作都带着几分柔媚温柔，但就是那双冷冰冰的充斥着扭曲的眸子，让人只感觉她的轻笑和她本身是完全分开的两个东西。
就像是……
水面上的油。
“宁晚妆应该也跟你说了吧，”逍遥妖女的笑容摇曳着，和身上穿着的火红色长裙一同摇曳着，眸子却平静死寂得吓人，“小女子可比不过宁仙子大气雍容，我很记仇的。”
“你师父让我不高兴了，我就会想要把她和她珍视的东西一起毁掉，如果你再让我不高兴……”
“那么在下如何让虞仙子高兴呢？”顾北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顾北很害怕虞窈夭，不是因为对方随时可能一个不高兴就把他弄死，也不是因为对方做事没有下限。
而是因为对方做事仅凭心情，没有逻辑没有利益，只有极端的个人因素。
而这个疯女人偏偏性格也恶劣得要命，完全无法揣测。
物理意义上的要命。
“你现在在为宁晚妆做事？”虞窈夭微笑着问道。
“对。”
“啊……果然还是宁仙子受欢迎一点啊，小女子问了这么多次都不愿意来陪我，宁仙子许诺了什么让小女子一直爱而不可得的顾公子甘愿为裙下臣？”虞窈夭的笑容缓缓明艳。
顾北很想就这么晕过去。
真的很吓人。
顾北清楚这个疯批说的话不是真话也不是假话，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玩味调侃，她只是在找借口弄死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顾北一开始跟云清漪说‘你不该出手’。
这个疯批会找到正当的合适的理由弄死他。
甚至说是比死还要难受。
离间、调拨、算计、陷阱……
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被那个看门的修士折辱了，那虞窈夭就会先把那个看门修士弄死然后道歉，在顾北原谅她之后再继续折磨他。
“您说笑了……”顾北强笑道，“只是因为宁仙子要在下为她做事，如是您也这么命令在下，那在下也是不敢不从。”
“哦？”虞窈夭似乎抓到了他的语病，“那……把这瓶药散带回去，洒在茶水中与你师父喝下去。”
“您知道在下不会答应的。”
“啊，又被拒绝了呢……”虞窈夭笑眯眯地说道，“既然这件事让顾公子为难，那小女子换一个请求好了——喂给顾公子身边这位仙子如何？”
顾北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都没注意云清漪的状态。
他带着后知后觉的惊怒望向云清漪。
但云清漪只是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而已，冷厉干练的眸子对上顾北给他传递了一个‘我没事’的眼神。
顾北这才颤抖着松了口气。
“在下……恕难从命。”
“那，这就是第二次咯？”虞窈夭笑得很开心，连带着墨红色的眸子都带着笑意。
笑容里是扭曲的期待。
“再换一个请求，可就是第三个咯？”
“请。”
“宁仙子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还请您亲自去问她。”
“第三次。”虞窈夭的笑容瞬间收敛。
幽深的墨红眸子死死盯着顾北。
“不过我的请求不是这个，”转眼又笑靥如花，“没被吓到吧顾公子？”
顾北微笑着摇头，“没。”
微笑下是咬牙切齿。
他妈的疯女人！老子刚才都看见走马灯了！
“无论宁晚妆给了你什么任务，我希望你解决问题的手段让我觉得有意思一点。”
“什么程度叫有意思？”
“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