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榜、天地榜，这二榜并非某个修士或是某个组织所定，其来源于一件上古法宝，至今无人知晓顺位的意义，大多数人只当做实力和天资的一种体现。”虞窈夭点着茶不疾不徐道。
眉眼中多少是带着点漫不经心。
话语中也含着些许无所谓。
“而天地榜顺位的变动只有一种方法：正面战胜或者亲手杀死。”
没多少感情的冰冷言语自那双朱唇中吐出。
修长玉手轻拈着茶盖，和茶碗彼此轻轻摩擦发出清脆声响。
“潜龙榜也一样，不过不同点在于潜龙榜判定有一个期限，每一代的第一期榜上有名者是它挑选过后直接上榜，而后才是漫长的厮杀争斗。”
“倒也有人无所谓那个榜单面临挑战的时候直接将自己的顺位拱手让人。”虞窈夭说着，略略抬眼，眸子半阖着望着坐在对面一脸认真的顾北。
“窈夭其实也无所谓这个顺位排名的。”
顾北接话道，“那虞仙子为何还留在榜上呢？”
“平衡。”
“虞仙子还会在意这种事情？”
“顾公子莫非真当小女子是个没脑子的疯子？”
“没那个意思——没脑子可以去掉。”
虞窈夭半阖着的眸子稍稍张开了些许，失笑着再低下了头继续点茶，“顾公子这张嘴啊……可真是不饶人。”
“总之，天地榜的变动极少，大多是地榜的末位偶尔变一变，潜龙榜嘛……除开顾公子认识的，基本上隔个几年就有新的天骄替换一道了。”虞窈夭说着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虞窈夭在不疯的时候模样还是极美的，垂眸点茶的神态娴静淑雅，即使是有点失态的打哈欠都显出几分猫伸懒腰的慵懒优雅来。
“虞仙子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一道比一道强呗，”虞窈夭懒洋洋地笑着随口道，“没准再过个几年，新人就要换旧人了。”
“不过窈夭被换下去其实也不意外，仙盟逍遥两道俱有天骄不断冒头，就连朝廷……听说也出了个了不得的……”虞窈夭说着只手撑着侧脸抬眼向顾北，另一只手仍然熟练地点茶，“若是小女子被新人替了去，顾公子可莫要不闻旧人哭呀。”
“虞仙子再说这种话在下走了。”
“顾公子能走去哪？在窈夭的府上，没有小女子点头……顾公子哪都去不了。”
“……”顾北觉着再反驳下去那真是没完没了了，“仙子说的对。”
“嗯……好吧，不说这个了，说回榜单的事——不管是窈夭还是她宁嫦曦，被换下去大概彼此都不会意外，但是令师就不可能被谁换了。”
“唔，详细说说？”
“令师最开始就是潜龙榜榜首，被废了之后还是潜龙榜榜首，现在……依然是潜龙榜榜首——顾公子明白我的话吗？”
“嗯。”
“所以这榜单嘛，大致就是如此了，顾公子可还有什么别的疑问？”
“没了。”
虞窈夭淡笑着点了点头。
“三月以后天门灵域开了，顾公子打算如何？”
“见机行事。”
“不愿意说？”
“是还没想好。”
“听上去有点不靠谱喔顾公子~”
“计划这种东西做个大概就好，重要的还是事先准备。”
妖女耸了耸肩，对顾北的说法无可无不可。
“说来，顾公子红尘行走多年，想必诸多见闻，介意与窈夭讲讲吗？”虞窈夭长出一口气，上身懒洋洋地靠在茶桌上，没甚仪态地抻长了胳膊，侧脸靠在桌面上望着顾北。
“虞仙子为何想听这个？”
“窈夭也曾踏过红尘，但如我们这般人大多……怎么说呢……”虞窈夭似是想了想想不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词，于是索性懒得想了直接摆烂道，“说说嘛顾公子~”
“还请仙子正经些。”
“好，那么能否请顾公子说说。”虞窈夭从善如流地懒声道。
顾北略微思忖了下，琢磨着捡了几件还算有趣的来说。
“此前去受雇前去仓州时……”
顾北边回忆边进行少许的艺术加工。
到底是说故事，干巴巴地直接说可能就直接给一脸无聊的虞大小姐说睡着了。
他不太清楚自己讲故事的水平，毕竟以前带孩子的时候两个都挺省心的。
虞大小姐的神情依然是懒洋洋的无可无不可，不过看上去还是有在听。
于是半晌后，说完了的顾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讲完了？”躺在茶桌上的虞窈夭螓首抬起问道。
顾北端着茶杯点点头，“讲完了。”
“果然还是顾公子的红尘更有意思些……”虞窈夭说了句顾北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何出此言？”
“窈夭当初每日不是主动杀人就是被动杀人，成日腥风血雨，连结识别的青年俊彦的机会都没有，所谓的风土人情自是无缘体验，”虞窈夭懒懒道，“想来顾公子这般才算是红尘行走，小女子那最多算是历练。”
顾北随口答道，“在下倒是觉着如虞仙子那般随心所欲才令人羡慕，打打杀杀和人情世故都是江湖。”
而后顾北就见那双狐媚眼亮了起来。
“倒是话糙理不糙。”
顾北耸了耸肩，“若是可以，在下自然也想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但即使是如虞仙子这般的人物也没办法事事如意，也就无所谓了。”
“唔……也不完全是，起码在和顾公子认识之前确实是事事如意的。”虞窈夭笑眯眯地说道。
顾北撇了撇嘴，“是么，难道说虞仙子不想见宁仙子遭重？”
“呵呵，物伤其类，顾公子听说过么？”虞大小姐慢悠悠地支起身子，“我自是想看宁嫦曦落难，但不是随便找个人就给她下套……”
“大家都是一个层次的人，要是她真的什么时候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人物骗取了芳心——或者说骗去身子，顾公子觉着小女子会开心吗？”
顾北不说话，他持怀疑态度。
“就算窈夭要算计她，也不至于随便找个人，起码呢……得是小女子看得上眼的。”虞窈夭笑意盈盈地说着。
“但是虞仙子此前不是说……”
“冲突吗？你顾不器是名不见经传，但并非三流人物……”虞窈夭意味深长道，“顾公子睡走了宁嫦曦，窈夭并不会犯恶心……且外人不像小女子这般了解顾公子，有先入为主的误会自然就有新的乐子。”
顾北沉默了。
果然，这女人脑子不正常。
接着她又装模作样地喟叹，“只可惜啊~到头来顾公子谁都没选。”
顾北皱了皱眉，这话说的他有点不舒服，什么叫谁都没选，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亏欠的事情一样。
“好好好，别那个表情嘛，窈夭给顾公子道个歉好不好？”虞窈夭笑眯眯地略略拱手，“小女子言语无状，还请顾公子海涵。”
顾北决定不和这没脸没皮的疯子计较。
“说说天门灵域的事情吧。”
“好~”
虞窈夭笑眯眯地应下之后就陷入了短暂的由于思忖产生的沉默。
撑着茶桌的手拄着白皙光洁的侧脸，这么琢磨了一会后开口道，“先说规则和限制吧。”
顾北点点头，有些郑重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认真地望向虞窈夭。
“规则就是没规则，烧杀抢掠百无禁忌——当然，一般还是会顾忌一下对方家世和出身，窈夭的意思是明面上没有禁忌。”
“而至于限制嘛……修为方面没到大乘都能入，不过在灵域内，修为最高也就筑基巅峰，所以一般来说去天门灵域的都是各家还未长成的雏儿——说起来，顾公子还是雏儿吗？”
顾北被突如其来的O骚扰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欸……那就是咯？”
那双狐媚眼在顾北的视线中逐渐变得促狭。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能否请虞仙子不要——”
“送顾公子个情报，窈夭在这方面和顾公子一样——所以如果当初顾公子一念之差，就会是小女子第一个——”
“虞窈夭！”顾北受不了了。
不是，谁问你了？
到底现在和之前不同了，现在他忍不了可以不忍了。
“不好意思，没忍住。”
虞窈夭的道歉来的很快。
跟她的O骚扰一样快。
“咱们说回原来的。”虞窈夭笑嘻嘻地把话题绕了回来。
顾北面色稍霁，他沉声道，“我要提醒虞仙子，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若是在言语轻薄，我就懒得理会你们在谋划什么东西了。”
虞窈夭一怔。
她不记得顾不器是这么个不经逗的性子啊，怎么调戏一下就说这种分道扬镳的话来了？
“为何顾公子……”虞大小姐下意识就想接一两句调戏的话，堪堪止住话头换了个说辞，“这般不悦？”
“我早早就说了已与家师有了婚约，虞仙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语轻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再与你共事。”
说实话，虞大小姐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但窈夭习惯这么说话，也习惯行无所顾忌，总不能顾公子一两句话就让小女子改了吧？”
顾北懒得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定定望着她。
“你我现在之所以坐在一张桌子前，不就是因为利益共同么，为了令师，顾公子就是忍受一下又如何？”虞大小姐继续道。
“为了娘子和别的女人调情？这种事情在下可做不到，大不了在下回去自己再想想办法如何把事做了。”顾北不带多少感情地说道。
“……”虞大小姐麻爪了。
怪不得能成师徒。
他顾不器和沐青丝以两种不同的方式让虞大小姐毫无办法。
一个是不知道情况也懒得知道，一个是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但脾气上来了说尥蹶子就尥蹶子。
主要他顾不器是真打算一个人去解决她和宁晚妆一起都仍需徐徐图之的事情。
他是清楚其中困难和可能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种人虞大小姐真不知道怎么办。
晓之以理吧，他顾不器道理都懂。
动之以情吧，说实话她觉着她在顾北这可能没什么情分可言。
于是——
“小女子错了，对不起，之后不会再犯了。”
虞窈夭有气无力地保证道。
怎么说呢，起码，这个还是个能沟通的，总不至于跟他师父一样见到她说一句话都懒得说直接就上手揍。
“早这样多好。”
“是小女子的错，那顾公子能否别再那么大敌意了？”
“……如果虞仙子正经一些的话。”
“那一言为定。”虞窈夭有些无力地笑了笑。
“一言为定。”
虞窈夭歪了歪头，她忽地又想到了某件事。
“顾公子这次说的一言为定不会像上一次那般说了就忘吧？”
顾北皱了皱眉。
“欸！这可不是轻薄吧，这事分明顾公子理亏在先，窈夭不过提醒一下，这不能摆脸色的吧？”
顾北眼角抽了抽，他发现这个女人就算不言语轻薄，他也总还是觉得被调戏了。
“定不会如此……”顾北也有些无力地回答道。
虞大小姐笑眯眯地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