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校运会可就在下周。”
“哎你先别担心这个，周末咱重新打磨打磨呗，时间上肯定来得及。”
“有必要吗？说不定其他班的大本营设计也有撞车的，为了这点小事不至于大动干戈吧，再说了，文艺委员那边好像也没打算再做改动了。”
“嘿，说到点子上了，”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这可不是为了别人，有时候就是需要有人去做这种事，只不过现在做这事儿的是我，噢噢，当然还有安子你。”
“好好好，听你的就是了，到时候如果失败可别自闭。”
过去的片段流入坐在前排的她有些低沉的内心，的确，白帆他在一些事上总带有莫名的执着和责任感，想必这次也是如此。
那件事的后续是什么来着，安然只记得在忙活了整个周末后，他们班并未因新颖的设计而在校运会的运动场上大放异彩，只是额外拿了个校运会大本营的创新设计奖。
也许我真该向他好好道个歉。
…
在保持了整整一下午的沉默后，看着因放学逐渐稀疏下来的教室，安然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把正在埋头写东西的白帆叫了出去。
真蠢，为什么我会想到去天台那种地方，在走廊上说不就行了，但碍于其他班还在不断朝楼梯口涌动的人群，只好作罢。
换做是以前的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不过若真是曾经的我，又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朝他发脾气呢？果然是这副身体的原因吗……
面对几级积满灰尘的台阶开外紧闭的天台大门，她愈发紧张。
只是简单的道歉而已，在这也行吧，通往天台的那几节台阶旁边连扶手都没有，未免有些太不把学生安全当回事了，但正常人也不会闲得无聊上天台才对，而且又有哪个学校会随便开放这么危险的地方。
也许是为缓解尴尬，她三步做两步踏上最高一级台阶，背靠铁门，与满脸疑惑的白帆保持距离。
“那个，中午的事……”果然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因什么事特地开口向他道歉，希望以后也不会有。
白帆见她平时面无表情、有时甚至带着警惕的脸庞现在却因紧张而布满红霜，涨得像熟透的苹果，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只要——”
“对…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的，为了宣传社团而把大家留下来，我确实很不赞同用那种方式，但也不该否定你的努力，明明昨天激励你的也是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很奇怪……”
“多大点事儿啊，”像是早有准备般，在她停顿的间隙，白帆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起来安姐，哦不对是安然，安然你会特地向我道歉才更奇怪呢。”
“我……”
“真没事儿，而且我都已经想好要咋办了，中午那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没考虑到大家，我会向他们道歉的。”
“难不成你真要放弃了？”安然冷静了许多，却又开始止不住地为自己刚才的扭捏而感到不齿。
“怎么可能，我可还有备用方案，就等晚上的好消息吧。”
太好了，她由衷感慨，虽然从中午开始的一系列行为都在原有的设想外，但至少最终导向了这样一个满意的结果，想到这的她准备同白帆下楼，不知是由于刚才紧张过头，还是中午错过吃饭时间，直到现在一直空着肚子，刚放下心的安然一脚踩空，直直摔向台阶下方。
怎么会…她只觉一阵失重，下意识闭上眼睛，本以为会就这么摔倒，两臂处转来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接住了。
“没受伤吧。”将她扶稳后，白帆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估计也是因为我现在的性别，她轻轻移开对方的手。
“没事，谢谢了。”
“还好是你，要是李志泽那家伙，估计现在被救护车抬走的得是我。”
“他是？”
“哦，差点忘了你可能还不认识，他呢，算我们班上为数不多几个住宿的之一吧。”
…
夜空中，被云层半掩的残月将它那细微柔光轻撒在小区内设泳池的水面上，为原本已为无声所笼罩的小区增添了几分幽静。
俯视水面上如银纱样式的薄层好几分钟后，安然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拉上两侧窗帘，重新坐回桌前。
尽管远不及她还是男生时，于某些个寒暑假阅读过的本本网络文学中人物纸醉金迷的生活那样，但现在的物质条件比以前算是好了许多。
虽然她并不觉得现在这个房间比以前亮丽到哪里去，虽然她在上下学路过小区大门时偶尔能听到保安与业主或是其他人带着股方言的对骂，但目光所及的座座高楼与泛着漾漾波光的泳池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这早就不是以前的生活。
最近闲着无聊就会盯着那儿发呆，她想起刚才空荡荡的泳池。
当然，这几天那好像都没人去过，自己不会游泳，也没有任何窥视她人的怪癖，想反的是，现在连对这副躯体的兴趣、违和与排斥感都在随着时间而渐渐消失。
换算下来，从第一次苏醒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只过了五天多点，可意识好像已能轻松驾驭躯体。
或者说，是被这副身体本身会做出的事所替代，说话方式没变多少，但时而改变的性格，又有一说不上来的别扭，就好像……
原本的我，在某些时刻消失了。
安然想起林祎说过的话，果真要如他说的那样？ 不对。
为什么他会那么清楚，为什么他说那句话时像是早已知道必然会发生这种事。
昨晚尾随自己，看着大她一两岁的女孩，明天必须去问问她。
放假前一天的课程即使在客观上与平时讲没两样，但在安然切实体验中又总觉得比平常要快些。
还好现在只是高一，周六与周日上午都存有空余，今天刚好是白帆值日，本想等他，不过考虑到那事，安然想过后，只是简单说了声，收拾完书包便混入熙攘的人群，独自走出学校。
“居然还没到。”在桥北路站下车后，她顺着门牌号找到了女孩口中的书店。
店面看着并不大，玻璃门中上方的“推”字似乎已被时光抹去大部分，透过带有污渍的橱窗，她只看到收银柜台前坐着个肥胖臃肿的女人，除此之外，不见其他顾客。
17点56分，应该没错才对啊，怎么人还没到，总不会第一次就放我鸽子吧。
刚想到这，安然觉得腰部被某种硬硬的东西抵了下。
“嘘，不许动。”
前天傍晚碰上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又一次出现在身后，贴在她脸旁耳语道。
又搞什么鬼，还没继续胡乱想下去，女孩像是得逞了般，轻轻推了她一把，随即蹦跳起来:“嘻嘻嘻，怎么这都能被吓到，别真以为我是那种坏人呀。”
被耍了，又一次。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本来就打算吓你一跳呢，但你这样子也太可爱了吧，就像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她还在自顾自大声嚷着，安然本想制止，但考虑到对方可能会因此变本加厉，附近偶尔有人经过，却都是从没注意她们，只是为自己而奔波的行人，心中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行叭，玩笑也开够了，聊正事儿，正事儿，”她又比起那时的手势。
“一手交钱，一手交情报？”
“哇，你警惕性好强呀，还有就是，这哪是什么是情报，这只是我会回答的问题才对，”女孩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好奇地盯向橱窗内的某处角落，“既然这样，你给一张，我回答对应的问题如何，满意了吧？对了对了，有些特殊的问题我可不会回答的哟。”
“不换个场合吗？”
“我觉得这儿挺好的，你看，还能看夕阳呢，”她指了指不远处，趁安然不留神便抓过其中一张纸币， “第一个问题，回答完毕~”
“你……”
“哼~让你不赶紧的，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好想打她啊……两人不正经的性格倒是完全一致，就好像她在他们眼里并不重要，算了，能知道些什么总比没有好。
“为什么我现在的行为会不像自己，或者说……为什么会越来越像个女孩？”安然递过第二张，也递予相应的疑问。
“那是当然的咯，因为你现在就是个女生嘛，女生总得有女生该有的样子，不过你要是不想变成那样也不是不可以啦。”
“我该怎么做？我的确不想成为那种……你刚才说的女生那样。”
第三张。
“简单，简单，简单到在每次说话前考虑你要说这话，它的目的跟可能造成的结果会是什么，和你以往的说话方式相不相符……”
“…简单到无时无刻努力回忆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回忆以前的自己碰到这样或是那样的事儿会怎么办……”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问问心中自己的态度，努力克制身体本能的反应，没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就好像你亲身经历过一样，难道你……？”
安然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但又很快变回原来的模样。
“为什么我会这么清楚，那当然是因为我早就有经验了呗，第五个问题，嗯……反正林祎也没说不行，就那样吧，我也是，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你满意了吧，心里是不是多了点安慰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