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家里打个电话吗？”
在她道谢后，安然轻轻起身，将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向何汐，后者先是愣了几秒，最终还是默默接过。
能察觉到她多了些犹豫，那么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或多或少起了点效果，至少也能在她心中激起几道涟漪。
可她会怎么做，告诉家人自己现在在哪，然后回去？还是说，要直接在电话里表达自己的想法。
“喂……妈妈，是我……”
没有打开免提，安然无法判断电话那头的语气究竟如何，是担心还是生气，亦或只是淡漠。
已经身为一名十多岁的高中生，做出这种行为本就不合情理，甚至可以算得上出格，可她作为朋友，暗藏在内心深处的一小撮情绪还是希望何汐的家人能够原谅他们的女儿。
“嗯……我没事……在朋友家里……嗯……带了……好……我知道了。”
要让她现在回去？虽然对于她留在这儿的事不太习惯，或者说，自己从来没有过此类经验，但现在回去不太好吧，何况已经这么晚了。
声音自挂断电话后停止，房间内黑得几乎看不清其它东西，借助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安然倚在床头，依稀能看到何汐背对着她坐在床沿。
难道问题没有暂时得到解决吗？看来我真的是高估……
对自己的批判还未结束，只觉得迎面拂来一阵微风，回过神来，安然意识到自己被抱住了。
“谢谢你……然然……真的谢谢你。”
尽管遮蔽天边那轮明月的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房内却无月光透入，只不过总体上不像原先那般暗淡。
把窗帘全都拉上都遮不掉所有亮光呢，说到光，自己好像从小就难以在光线充裕的房间入眠，父母偶尔也会调侃说是“不够累”导致的，现在的安然也迟迟睡不着，但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何汐，没睡吗？果然不太习惯这儿吧。”
“……没有的事，然然你呢？也睡不着嘛。”相较于一开始的哽咽，现在她的话中似乎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只不过声音小了许多，“要不……陪我聊会儿叭……”
聊天么，和女生，以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事，但从来没这么近地聊过，倘若自己现在还是个男生，会如何看待这种事，会怎么去回应她。
倒也没必要想就是了，如果是，恐怕根本不会发生那一系列事件。
“这个周末，有空吗？”
周末？说起来，白帆昨晚刚和自己提起过，是有社团活动，最终方案还没敲定，不过后来通过跟他线上的短暂交流，姑且得出了“西风公园”这一初步地点，但说白了也只是去清理清理垃圾，而且也还没告诉其他人。
“有社团活动呢，是要去学校附近的西风公园，你有参加的想法吗？”
安然顿了顿有点发干的嗓子，把还未成型的策划交托给了身边本还有些期许的女孩。
“……这样的话，我也去帮忙吧。”
“嗯，应该不会很久的。”
又陷入了浓厚的沉默，莫非自己真的有随随便便把话题聊死的超能力。
“然然，你妈妈看起来很温柔呢。”
妈妈？她见过自己在这个世界已故的母亲吗？理论上不可能才对，自己在这个世界和何汐应该才刚认识不久。
等会儿，她说的应该是……原来如此，安然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呃，那个，其实她是我的姑姑。”
“诶，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误会了，”听得出来，她的语速变快了，“你爸妈看起来也经常不在家呢。”
“我爸的话，在国外出差，妈妈她……”
要说吗？
“…在我小的时候出了场车祸，已经……不在很久了。”
说出来了，第一次主动提这事，这样会不会对身体主人不尊重，算了，我就是她，我就是安然。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
“没事，”安然能感受到心里像是本能地漾起阵阵哀伤，但又被占大多数的理智所压抑，“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很久。”
久到在以后影响了这个女孩的生活轨迹。
何汐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自然地扯向别处:“阿姨她对我的称呼还蛮好听的，要不你以后也叫我小汐吧。”
“这……感觉有点别扭。”
确实别扭，虽然最近已经学习了一些作为女性理应了解的知识，虽然从各个方面来讲，自己和其他同龄女孩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心中总有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了然然，能问你个奇怪的问题吗？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喔。”
“没事，说吧。”
会是什么问题，说到奇怪，像是理念上那种，比如对目前高中生活的评判？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这个问题“她”早在还是“他”时就经常被白帆问过，最后还没等出个切确答案，他们的三年高中时光便悄然结束。
或者是追剧、追星那些，自己对此更是一窍不通，直到现在，她只知道“自己”不多的爱好里，看书应该算得上其中之一，这是在来到这儿第二天从客厅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架中得出的结论。
“你喜欢白帆吗？”
啥？
我没听错吧，她刚才说的是，怎么可能，自己明明……
不对，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我”和白帆的关系应该仅限于稍微要好的朋友，可是话又说回来，刚来的那天，好像连我自己也怀疑过。
“怎么会呢，我之前好像说过我们只是初中同学吧。”
“…可然然你平常和他……经常待在一起，连上学和放学好像也都一起的诶。”
“那只是刚好顺路而已啦。”
不是很喜欢特地去用这种语气说话，可既然要装的话，还是得装的像些为妙。
说到喜欢，安然意识到那个她曾经憧憬的对象，自己还是男生时抱有朦胧好感的女孩，如今就躺在身边，只是呼吸，便能嗅到一股清新、如同初夏阳光中绽放的茉莉花香般的气息，只不过，现在的自己已经感受不到这种情境下的任何情绪波动。
“好香呢……”还没睡着的何汐冷不丁开口，“然然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儿像……薰衣草……”
“…之后的话，其实我还没想好，希望爸爸妈妈他们能因我有所改变吧，只是别再和以前一样吵起来就行啦……”
“…话说，然然你有想过未来要去哪儿读大学吗？虽然我们现在才高一……我的话啊，有点想去灰岭那边……说起来这样会不会离家太远呀？”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何汐这才注意到，身旁这个近在咫尺的少女已经睡去，回应她的仅剩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
从这个角度看，她很漂亮呢……
“已经睡了嘛……然然……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那样接近你，也有想借你拉进跟白帆关系的意思，其实我……嘛，谢谢你今晚的话，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