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下）
“对了，艾恩德斯。”
尤斯缇娅转过身来，手指在眉心处轻轻敲了一下，艾恩德斯思考了一下，揣摩出了她的意思：
“如果您是指那些不死族的‘生物’们的话……我想，应该已经有牧师们在着手去净化了吧，再加上其中还有一位大祭司的助阵，理应是不用我们去担心的了。”
尤斯缇娅先是一愣，随后噗嗤的笑出了声来：
“不、你别逗，我是说你的额头那里……”
艾恩德斯这才反应过来。
“啊，这个您不必担心，一点小伤，连挂彩都算不上。”
“你怎么会理解成我想要说那些骨头兵的啊？思维真跳跃。”
“不……您想，那些怪物们不都是没有脑子的吗。”
艾恩德斯缓解尴尬的一笑，也让尤斯缇娅轻松的笑了出来，将之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艾恩德斯等尤斯缇娅平静下来后，将身旁放置着的骑枪轻轻的拿了起来，径直的向尤斯缇娅行了个骑士礼。
“尤斯缇娅陛下……我——”
他的注意力被外面四处奔波的雇佣兵们吸引了过去。
“你是想要去帮忙吗？”
尤斯缇娅微微颌首，一语点明了他的想法。
“恩，但是，如果您别有吩咐的话，我会优先去完成的。”
艾恩德斯抬起头来应诺道。
尤斯缇娅知道，这是艾恩德斯的本性。虽然在战场之上，于万千敌军阵前，艾恩德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鲜血收割机，但是如果潜入他内心最深处，触碰到那最为柔软的地方，尤斯缇娅相信，那里肯定还保留着一个人最初的、最柔软的善意。
世道常言，行善而非图善，善本益，无所图也。有时候做善事并不是为了去得到什么，或许不去刻意的得到什么，你得到的就会更多。
金盆洗手的刺客在年迈后会赞助慈善协会便是个最好的例子。
尤斯缇娅一边回想起某个知名刺客的平生，一边朝着艾恩德斯点了点头，示意他尽管放手去做。
“多谢了，尤斯缇娅陛下。”
“嗯，记得按时回来，晚上我们再好好谈谈今后的打算。”
……
另一边，在帐篷内沉默不语的瑟佩拉与佐伊之间，终算是挤出了第一个话题：
“佐伊小姐……不对，佐伊殿下您，您认为尤斯缇娅陛下是怎样的人呢？”
瑟佩拉深呼吸好几次鼓满了勇气后，紧张的红透了脖颈徐徐说道，每一个字都咬的来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
佐伊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劲儿给怔住了，她突然发现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法找到形容尤斯缇娅的合适词语，便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尤斯缇娅……么。总之是个复杂的主呢，先说说你为什么想要问我这个问题吧，你不是她的近侍吗？难道不比我清楚吗。”
“不完全是，应该说，在一个月前，我还不是。”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佐伊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你是想要了解她的不同寻常之处，还是想要在已知的基础上知道新的东西呢？关于这第一个话题的话，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她的血液非常的甜美而已……”
佐伊认真的说着，头微微的向后偏了偏，附耳到了帐篷边缘——在确认了白布外没有尤斯缇娅站在附近偷听后，她便轻眨眼眸，化作戏谑的视线转回了头来：
“以及超级赖床。”
“欸？圣女陛下会赖床的吗？”
瑟佩拉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的意外，无独有偶，瑟佩拉是一次都没有照顾过尤斯缇娅大人的起居。这方面的日常杂务一直是由艾斯兰王国方面进行单方面的提供……自己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靠特殊能力与蛮力吃饭的人物，和尤斯缇娅大人平日不会有太多的接触。
“你作为她的亲信看来真的是不够合格啊，你要知道我上一个管家来我们家司职以前就已经摸清楚了我们家地下室酒窖里有几只耗子……”
“那、那从某方面来说也太过头了啦！”
瑟佩拉猛的摇了摇尾巴，露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苦笑，她知道自己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到那种程度。
“别担心别担心，人各有所长嘛。更何况瑟佩拉你还是一只以警惕为卖点的萌兽娘，很快就能和尤斯缇娅大人打成一片啦，说不定届时我还要来问你关于她的信息呢。”
“卖点……？啊哈哈……真是过分呢佐伊大人。”
瑟佩拉苦笑的声音在佐伊看来有些不明所以，她愣了一下后，疑惑的侧过身来：
“恩……让我猜猜。”
佐伊忽然歪了歪头，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以前是奴隶？”
佐伊凭借着半真半假的猜想拼凑出的这个剧情，到了瑟佩拉的耳朵里，顿时炸开了信息的火花。
“您、您您您您……您怎么会知道——！”
她像是只受了惊的小动物般抽搐着说道。
“难道说，您拥有心灵感应的能力吗？”
“没啦没啦，那种能力。不过恕我冒犯，你们兽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待遇吧？在艾斯兰以外的国度里。”
佐伊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戏谑，多了一丝严谨与认真。
以及潜藏在深处的、憎恨……？
瑟佩拉看在眼里，疑在心中。
她并不知道，佐伊的这般憎恨是来源于自己，还是憎恨奴役兽族的人，仅仅只是这样单单的注视着，就能让她感到一阵纯粹的杀意。
这难道就是吸血鬼的威压吗？——瑟佩拉咽了咽口水。
“确实、我们兽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但是……一位兽人的先知曾经说过，兽人是这个大陆上最有能力的种族，我们尽管没有纯正的血统、没有聪明的头脑，但是我们却拥有其他种族们所不具有的多样性，这一点，我们可以将其视作自豪之处，而不是自卑之处。”
“那个先知好像是叫赤来着吧？是一只鸟。”
“准确来说……是朱鹮。”
佐伊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总之，关于尤斯缇娅的事情，我也是一知半解，我们虽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是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融洽。你可以等米娅公主醒了之后再来过问，也许会听到你想要听的东西也说不定喔。”
听到佐伊的建议后，瑟佩拉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哦？那可真是一件好事。”
“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尤斯缇娅殿下吧。”
佐伊默不作声的扬起了嘴角。
看来你会有一个很好的侍卫呢，尤斯缇娅。
在心中为尤斯缇娅小小的祈福了一下。
瑟佩拉则是闭上了双眼，静静着思考起刚才她所明白的事情中具体的步骤来。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几分钟后，尤斯缇娅的小短靴所发出的特有脚步声从帐篷外传来：
“我回来啦。”
尤斯缇娅和艾恩德斯那边结束了谈话，从已经开始有些暮色的帘外踏进身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佐伊、瑟佩拉，米娅情况如何？”
她首当其冲的，走到了米娅的身边，很自然的握住了米娅有些冰凉的手。
“呜哇，你们这也不给她盖一盖，着凉了怎么办啊。”
“呃……抱歉，我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佐伊忽然想起，在前天尤斯缇娅昏迷不醒的时候，米娅一直是握着她的手入睡的。
真是让人深思的两‘姐妹’。
“米娅大人的话，呼吸非常的平稳，毕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而且内部也没有出血。”
门帘外，传来了方才给米娅做禁忌治疗时年轻牧师的声音。
“哦？牧师，您忙完了吗？”
“嗯，抱歉打扰到你们了，不过我刚好路过这里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内容，我觉得应该过来给你们报个平安。”
牧师恭恭敬敬的朝着尤斯缇娅行了个礼，又在佐伊和瑟佩拉的面前微微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尤斯缇娅很认真的问道。
“我想想看……如果能够使用麝香草制成的骨苏粉来进行滋补的话，应该会康复的更快吧。不过那都是滋补方面的……”
牧师一边翻着他那单薄的册子一边说道，并不时的抬起头来观察米娅的气色，在靠近退后反复几次之后，他才满意的将结论定了下来。
“因此我认为，这位您的友人……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正常活动了。”
说道‘您的友人’时，年轻的牧师脸色很明显有些反常。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牧师。”
尤斯缇娅的语气温度开始下降，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年轻牧师赶忙如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不，那个……我没有其他意思的，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说出去的！”
牧师一时慌乱，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恭敬变成了畏惧。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呢。”
尤斯缇娅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恐怖起来。
“这个……我……”
“别紧张，我没有在威胁你。米娅确确实实是被我带出来了，我也不打算封你的口。现在国内也因此在盘查我们的行踪，我要是每个见过的人都去封口的话，我们根本就不用逃下去了。总之，我不管你是从哪知道这件事的，牧师。但是既然你没有选择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的撒谎，我认为我们之间就应该是建立起了最基础的信任关系了，你说是吧？”
尤斯缇娅的一连串话语让年轻的牧师受宠若惊，他赶忙单膝跪了下下，这样的礼仪即便是对尤斯缇娅来说，也感到了不小的震惊。
“多谢尤斯缇娅圣女陛下！”
态度十分的诚恳，佐伊可以看出来，其中没有参杂半点的虚情假意。
“起来吧，牧师，我不喜欢这一套繁琐的——话说，你刚才叫我什么？圣女陛下？”
“这个小牧师是你的铁粉丝吧？‘圣女陛下~’。”
佐伊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凑过身子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牧师来。
“你是尤斯缇娅她们那个教会里的信徒吧？”
一语中的。
“……没错，这位吸血鬼小姐，我确实是‘圣子教’的信徒……”
“叫我佐伊就好了哦~不过，这可真是长见识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尤斯缇娅，你们那什么‘圣子教’不是不允许男性成为神职人员的吗？”
尤斯缇娅却吃惊的摇了摇头：
“呃，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那个谬论的，你虽然说的八九不离十——男性确实在我们的宗教阶级里没有成为主导角色，但是我既然被称为‘圣女’而不是‘圣子’自然是有理由的……”
“圣女大人说的对……确实如此。”
小牧师点着头附和道。
“我们的教会上层人员，还是有不少男性的。”
“你的意思是……”
“佐伊啊。”尤斯缇娅指了指小牧师，“你从哪里看出来，他像是个普通的神职人员了？”
“欸？难道不是吗？长相和实力都感觉很一般诶。”
“啊哈哈……”
牧师苦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尤斯缇娅叹了一口气：
“在一个王国里，首席魔法师的评判标准，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这……萨莱恩大人的话，似乎是通过国王对他的赏识而上位的……”
佐伊提到了数十年前艾斯兰王国的首席魔法师，那是一位掌握了魔法奥义的世外高人。
“所以在宗教之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小牧师，你叫什么名字？——啊，等等，先别急着回答我，让我猜猜。手持这种厚度的教义……身上散发出来的圣洁魔素波动……嗯。”
尤斯缇娅将指头竖在脑门前，默默的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你的名字当中，应该有‘库洛休斯’吧？圣十字监察军。”
“这……只能说，不愧是圣女大人啊。”
库洛休斯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我叫拜因·库洛休斯，现在是一个流落异国的战场牧师……在此之前，我的身份是赛因城圣十字监察军的成员。”
“监察军？是传说中隶属于那个什么审判骑士亲信团下的精锐们吗？”
瑟佩拉也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争先恐后的问道。
“你很聪明嘛，但是那并不是审判骑士哦。”
尤斯缇娅补充道。
“是一个和我同名的审判天使所设置的。从几千年前沿袭至今，现在已经对外改名为‘教皇亲卫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