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鹰’听到了吗?‘山雀’这儿发现了坦克!”
那边坦克的声音越来越近,放着通信电台的桌子都跟着不断颤抖。
科斯索沃夫压抑着心中的恐慌,沉稳地汇报完了状况后,也立刻拆下带着电台,撤出了战壕的观察棚。
沿着坑道和战壕快速奔跑,科斯索沃夫尽量跳过那些曾经战友的遗体,躲过泥泞的污水坑。
对面的坦克驾驶员发现了科斯索沃夫在战壕间穿梭的身影,密集的子弹“嗖嗖”地往他这儿打来。
不过,他们似乎只是在取乐,像是猫抓老鼠般玩弄着科斯索沃夫。
“那时我害怕极了,我似乎能感受到子弹擦过脸庞时的风声还有激起的尘土落到我的头上。”
“你害怕极了?”
“是的长官。”
科斯索沃夫这般郑重其事地说着,却把坐他对面的长官逗乐了。
“哈,所以你害怕了,就摧毁了两辆坦克?”
科斯索沃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到:
“是上帝保佑我,我找到了几个集束手雷和at炮。”
“所以,你就害怕地用了?”
“嗯。”
科斯索沃夫点着头,他腼腆的样子,像是一个孩子。
或是,事实就是这样。
在一年多前,刚刚离开母亲的他才十九岁。
“哎,你们听到了吗?”
将军这样说着,看着自己身后的卫兵和副官。
“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害怕。”
说完,将军站起身来,拍了拍科斯索沃夫的肩膀。
“哦,沙皇最勇敢的战士,孩子,你要给你个勋章。”
说着,将军又转过身,对着副官说道:
“再一个,科斯索沃夫。”
“等等,将军。”
科斯索沃夫突然打断,然后,像是孩子一般尴尬地笑了几下后,说道:
“能不能把这个勋章取消,换成一份假条?”
将军听着他的话语,眼神有了些变化。
“你想要结婚吗?在隔壁集团军,也有个勇敢小伙儿选择回去结婚。”
“不,我想回家看看母亲……我已经一年半多没有再见她了。”
说着,科斯索沃夫慢慢低下了头,眼睛也低垂着,一幅祈求的样子。
“你多大了?”
“二十多了……我离家的时候几乎没有和母亲告别,而且,这次我想回去趁机把家里屋顶修了。”
“但这是战争。”
将军有些无奈地说着。
“我们所有人都想要回家,但,为了沙皇和大俄罗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留在自己的岗位上。”
“……”
科斯索沃夫面色似乎有些失落。
“如果不是连队被打散了、部队扯下来修整,我是不会向您提这样的要求的……”
说着,科斯索沃夫目光四处瞟着,时而看看张贴纸布防图的墙壁,时而看看走进走出指挥部的人。
“我只要一天,一天修好屋顶就回来。”
陈恳地说着,科斯索沃夫又一次低下了头。
“额,修屋顶,我们可以让这位战士回去修屋顶吗?”
将军转身,向着低下的士兵问道。
大伙儿都笑了笑。
“可以,一定要准时回来。”
将军又转头向科斯索沃夫,他看到科斯索沃夫阴沉的脸上又一次迸发出了朴实的笑容。
“是的将军!我一定不会迟到一秒钟的!”
“好,孩子,这边走着,来,你把假条给他写了。”
“谢谢将军。”
“你是个勇敢又幸运的孩子,你家在哪儿?”
“索斯诺夫卡村,在格鲁吉亚那块。”
“哦,一天没问题吧?”
“嗯,我明天就能到哪儿。”
科斯索沃夫点着头。
“给你两天时间回家、两天时间回来,还有两天修屋顶。”
说完,将军在假条上写下并签字了。
“可以了吧?”
“……”
科斯索沃夫迟疑着,缓缓站起身来,向将军敬礼。
“好了,拿上,赶紧走吧。”
“明白!”
“记得准时回来!”
“是的!”
科斯索沃夫高喊着,跑出了营帐。
来自喀尔巴阡山的冷风吹过脸庞,科斯索沃夫很是难以掩盖自己心头的高兴。
山上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一片宁静而美丽的葱绿景色。
太阳正高高地挂在天上,金黄色柔和的光芒洒在这儿,轻轻抚摸着炮火过后的战壕阵地。
在这一刻,战争仿佛暂时停歇了一般。
科斯索沃夫久违地感受到一股祥和。
营地这儿的士兵们难得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坐在草地上休息。
还有的在水井洗涮着脸庞,或是三三两两地在一旁小声聊着天。
战马们也一样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它们悠闲地啃食着草地上的青草,发出偶尔的低鸣声。
这低鸣声跟着远处的鸟叫声,混着士兵的歌声从此处传到彼处。
转过一个,营帐后,科斯索沃夫离他的帐子也不远了。
科斯索沃夫看到了一个黑发的女孩坐在一个木桩旁,细细擦着一把马刀。
安静又漂亮的黑发女孩与马刀、身上的哥萨克军装还有整个军营格格格不入,却毫不违和。
科斯索沃夫知道她。
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英雄战士,不会骑马的哥萨克,梅德韦娜。
“嘿,科斯索沃夫,将军跟说什么了?”
一个声音传来,是住在隔壁的哥萨克柏洛尔,过来增援的部队。也是梅的丈夫。
他们两都在最近挺出名战士,胸口的数个勋章就是他们战绩的彰显。
“我请到假期了,我现在就要回家!”
科斯索沃夫兴奋地说着,跟着柏打着招呼。
科斯索沃夫快速地跑回了自己现在的营帐,匆匆忙忙地往包囊里塞着要带个母亲的东西,还有一些卢布。
然后他背着鼓鼓的行囊,又快速跑出了,向着柏与梅告别后,快速跑走。
“哎,等下,科斯索沃夫,这个给你!”
柏喊着,把两个罐头扔给了他。
“牛肉罐头,英国货。”
“谢谢了,柏。”
“嗯,注意安全。”
说着,柏看着科斯索沃夫跑开了。
“哎,家。”
柏轻轻嘀咕着,伸手摸了摸身旁梅的头发。
“我们有多久没回村子了?”
“两三年了吧。”
梅说着,声音很是轻柔。
“怎么,想老头子啦?在泰拉七八年也没见过你这样惆怅。”
“哈,人会成长的吗……或许,我开始明白了,父亲、叔叔、村里那几个老头总是嘀咕着的哥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