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试图入侵高塔的结界？”待绕过走廊的几个转角，欧梅卡尔低声询问侍卫，“几个人？”
“一男一女，魔法力量不俗，深夜时分突然闯入，最外侧的魔法屏障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但最终没能突破波鲁曼大人的结界。只是……被他们逃了……还请降罪！”
欧梅卡尔舒了口气，此刻从走廊的角度正好能望到耸立在王宫尽头的高塔。透明结界笼罩在其周围，虽然无色，但仍能感受到混合着龙族之力的压迫感。确认结界确实万无一失，欧梅卡尔这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算了，加强守卫，决不允许打扰公主的静养，如果再有闯入者格杀勿论。”
“是，殿下！”
“另外，关于龙鳞的消息散布到城下町了吗？”
“放心，这会儿估计已经传到阿修·雷芳那里了。还有一件事向您禀报——”侍卫从兜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的呈上去，“照您的吩咐，我们偷偷检查了几十具打算焚毁的龙鳞症怪物尸体，没发现异常。只有某具尸体心脏发现了一块小金属片，像被火药烤过，也有微弱的魔法反应，但鬼市的老板也说不清来历，不知道是否和龙鳞症有关，请您过目。”
欧梅卡尔接过布包，郑重的说：“法雅，谢谢你们两兄弟冒着生命危险查到的结果，一定会有价值。现在暂时停手，别引起怀疑。”
“是！为了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年少的侍卫略一低头，随即向阴影处退下。
欧梅卡尔的视线稍稍向后，余光正瞥见跟随而来的亚莱特。“来得挺快。”她笑道。
“有些面熟。”亚莱特回头扫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皱眉道，“我没想到你还有其他亲信。”
“身为王子，在宫内总得有几个心腹吧。”
心腹到连秘密行动都不用告诉自己的程度么？亚莱特压下心中不快，拉着欧梅卡尔的手臂走到角落，换个话题单刀直入的问：“康托拉很可能对你起了疑心，故意用婚事试探，你怎么能顺水推舟？一旦薇薇安公主入宫，你的身份立刻就会暴露。”
“前几天我刚截了康托拉几批火药，看来他气得不轻。反正已经生疑，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不如反守为攻。事已至此，他女儿非嫁我不可，等着看好戏吧。”欧梅卡尔胸有成竹的耸肩。
“可是现在的形势，大肆筹备婚礼完全不合时宜，民心……”
欧梅卡尔抬手打断他的絮叨：“即使没有婚礼，也不会有民心；即使民心还在，面对瘟疫和战事，王都的财力还能支持多久，难道真指望那些贵族倾囊相助？”
亚莱特一时语塞。
“良禽择木而栖，玛欧力家称病不出，恐怕早有打算，其他贵族也一样。并且，我猜赛纳德家大概也找过你父亲。”欧梅卡尔收紧的眼神忽的扫过亚莱特，一瞬间令他从脚底感觉发凉。
亚莱特深吸口气，斩钉截铁的说：“确实如你所料，我父亲见过露纳·赛纳德的使者，但他还没决定如何选择。——无论如何，我与他边界分明，身为龙族绝不会背叛驭龙者，这一点请相信我！”
欧梅卡尔笑笑示意他放松：“商人禀性如此，我不会苛求波鲁曼家为维罗卡王室殉葬，更不会怀疑你。只是如今局势混乱，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她忽然将衣袖往上提，手肘以上的白皙皮肤上赫然显出了一簇簇龙鳞状的花纹。
“这是……龙鳞？怎么会？之前应该痊愈了？”
“上次宫内发生骚乱后开始的，一旦使用火龙之力，花纹便会蔓延生长，很像龙鳞症初期的症状。看来萨菲亚没打算放过我，即使给予我力量容器的极限，但邪龙的力量仍然不是人类能染指的东西。想要获得，就必须付出代价。难怪过去父王掌握了精灵的移魂咒，却从不使用。”
“舍弃火龙的力量，现在还来得及！否则……”
“不，对阿克希亚而言火龙的力量是必须的。——无需多言，你能明白。”
“我不明白！”
“亚莱特，你一向猜得到我的想法，在这里除了你我不会信任其他人。”
欧梅卡尔严肃的仰视着比她高一头的亚莱特，冰冷的眼神犹如永冻雪山般坚硬不可动摇，其间除了抛弃一切的纯白，再也容不得其他色彩。
一瞬间，亚莱特脑中茫然一片。厉声斥责、哀声劝阻、柔声恳求……顽固如她，无论何种方式都难以左右她的决定。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令他前所未有的抓狂。忽的一拳，他狠狠捶向一旁的石英岩立柱，在光滑的石质表面留下龟裂的浅坑。“所以，你连命也不要了？”
欧梅卡尔注视着对方严厉的目光，眸子微微颤动，却放柔了眼神：“不至于那么糟糕，只要尽快了结。”她放下袖子，拉过亚莱特的手，用治愈咒为他消去手上的红肿。“父王恐怕拖不过冬天，在此之前我不会向康托拉发难，这是我能为父王做的最后一件事——除非对方主动撕破脸面，比如因为萨菲亚的龙鳞，又比如因为他的宝贝女儿。”
“你是故意挑衅康托拉？”
“呵，亚莱特，你会支持我到最后的，对吗？”
亚莱特凝视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道：“那么，对于利欧·赛纳德，你打算怎么做？”
欧梅卡尔的表情如同严冬阳光下的冰，融解的瞬间又恢复如初：“叛军就是叛军，自然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可你根本不打算击退叛军！说实话吧，这一切不是为了珐利鲁，而是为了利欧·赛纳德？！为他铲除对手、铺平道路、最后将王国拱手相让？？别忘了那次大败，别忘了是谁让殿下几乎殒命在战场上！！你难道一点不痛恨殿下的敌人？？以及……究竟是谁将你逼迫到现在的境地？？”
欧梅卡尔平淡如水的注视对方，依然不带一丝起伏：“我绝不会忘记杀害阿克希亚的罪魁祸首是谁，但珐利鲁王国同样需要一个光明的未来。有些事，并不是个人意愿便能主宰，既然无法避免，就让它走往更好的方向吧……亚莱特，请支持我到最后，除了你，我已没有其他可信任的人。”
“明白了。”面对对方无比坚定的眼神，亚莱特的眸子暗了下去，他别过脸不再看她，却是勉强压抑住颤抖的语调，“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为你达成。”
欧梅卡尔似乎重重松了口气，终于露出少许愉快，她把刚才侍卫呈上的小布包递给他：“顺便，这是在龙鳞症怪物身上搜到的东西，也许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一并拜托你吧。”
亚莱特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心中万千思绪终究怦然碎裂，而最后的决心，也随着眼前人的决定而无可动摇。他点点头低声道：“遵命。”
——无论如何，你的所在，便是我唯一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