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哀·战士·亚莱特的托付

作者:火野枫 更新时间:2024/3/22 21:00:01 字数:3880

赛博特要塞和赛纳德军之间的对战本该就此拉开序幕,但令人惊讶的是,赛纳德军并没有任何攻打要塞的打算,而是在要塞外围步步为营,逐渐构筑起围困要塞的阵势。

对此做法,亚莱特表示百思不得其解。对方应该已经打探清楚要塞的虚实——在自己率领的援军入驻之后,兵粮物资、军备马匹一应俱全,足够他们坚守两个月。而要塞坐落在群山围绕之中,卡死了出山的唯一道路,要塞后方便是另一处补给重镇瓦卡娜,距离不过两日路程。赛纳德军想要围困要塞至弹尽粮绝,恐怕全无可能。

无论围困要塞的半边阵势多么精妙无缺,充其量是得势不得力,白费手脚。亚莱特不屑的嗤笑着,唯一失落的是自己之前似乎高估了利欧·赛纳德,或许上次胜利只是因为他够走运而不是指挥得当?与赛纳德军过去雷厉风行的作战风格相比,如今耗费时日的围困战术着实令他失望。

赛纳德军的阵营安扎完毕,此后每天都有赛纳德的将领率军前来叫阵,亚莱特下令只许坚守,一律不得应战。但如此往复两周之后,亚莱特便笑不出来了。因为瓦卡娜镇传来消息,驻守该镇的贵族竟然宣布投降,城堡上方高高挂起了赛纳德军的旗帜。

这一变故无疑是重重一棒,等于断了要塞补给的通道。亚莱特不明白赛纳德的人何时绕到了自己背后,更不理解为何后方完全没有传来任何战报,难道他们兵不血刃就能拿下瓦卡娜镇?

亚莱特并不知道,利欧确实没有派出任何军队。能迅速拿下补给重镇瓦卡娜是因为从王都折回的赛吉和科妮。他们按照计划,在瓦卡娜散播赛博恩要塞即将投降的传言,言之凿凿,并且绘声绘色的描述要塞将领闭门不出不思作战的情况。不出几天,瓦卡娜镇便人心惶惶,毕竟赛博恩作为王都第一要塞刚获得大量援军,如今尚且投降,瓦卡娜镇只是一个补给点,守军本就有限,怎么可能对抗势如破竹的赛纳德大军?

此时,赛吉和科妮作为赛纳德军使者的登场便显得及时而重要。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说服了瓦卡娜镇的贵族诸侯,并在最高城堡的最高处升起了赛纳德军旗,——确保能被要塞守军清晰无误的看到。

很显然,要塞守军立刻看到了赛纳德的家徽,随之而来的便是众说纷纭的猜测和日渐动摇的军心。

亚莱特有些恼,虽然赛纳德军没对要塞采取任何直接行动,无形中却在逼迫他出手。看来,对方也倾向速战速决,只是不知道他们急切的目的究竟为何。亚莱特细细盘算着未来的走势,目前还有近两个月储备,但时间一长难免士气涣散,为避免孤立无援的境地,一鼓作气的正面出击在所难免。更何况,王子的婚礼大典近在眼前,如果不能将赛纳德军阻挡在王都之外,即使欧梅卡尔能解决康托拉,后续也没有再多力量与赛纳德周旋。

即使欧梅卡尔已经抱着必死决心,他也决不会看着她送死。亚莱特狠狠的咬牙。

主意已定,亚莱特不再犹豫。待一切准备妥当,拂晓时分,最后的珐利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赛纳德军的阵地。

天际未明,但赛纳德军仿佛料定要塞会发起进攻,早已集结完毕,以逸待劳的迎接亚莱特的军队。虽然未能获得头阵优势,但要塞军队并未自乱阵脚,而是颇有章法的集结成阵。

抬手示意稳住阵势。亚莱特迅速扫视对方的军阵,其中没有魔族也没有类似龙鳞症的怪物,而领军者正是利欧,他手握双剑坐在黑色战马上,身后是无数气势昂扬的士兵。

“身先士卒,倒是你的风格。”亚莱特冷笑道,“那就领教一下你的实力吧。”

“乐于奉陪。”利欧皱着眉亮出武器。

随着双方统帅的号令,士兵们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向前。两军在并不宽阔的山间平原上展开正面冲突,厮杀呼喝响彻山谷,血花飞舞尘土飞扬。亚莱特丝毫不屑其余兵士骚扰似的攻击,眼中的敌人只有利欧•赛纳德一个。他的武器并非平时惯用的佩剑,而是一柄金属长矛,从尖刃延申到长柄间的龙纹是唯一装饰,泛着隐隐红光,不知浸淫了多少敌人的鲜血。

“利欧•赛纳德,为什么要进军王都?”亚莱特高声喝道,眼中毫不掩饰杀意。高速运作的长矛在刚升起地平线的绯红阳光下熠熠生辉,尖刃在空气中划出无数金色轨迹,四溅的火花打得彼此脸颊生疼。“这么做会置欧梅卡尔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你没想过吗?”

利欧的双剑以最小限度的动作将进攻一一化解,同样寸土不让。“我有我的考虑!别浪费时间,我必须尽快进入王都!”

“野心勃勃的混蛋,欧梅卡尔和我看错你了!”亚莱特的长矛猛地怒吼,混合着褐色魔法斗气的全力一刺将利欧震得后退了好几米,剑一般的气刃如同绽放的菊花突然散开,无数花丝瞬间穿透利欧的防守结界,虽然他差以分毫的避开要害,但无法避免浑身的累累伤痕。

“我的想法没必要向你解释!如果求败,那就如你所愿!”利欧擦去额头的血印,蓝色眸子充盈着火一般的战意,近乎金色的明亮火焰缠绕在双剑之上,迎着对方的杀意和攻击,无法按捺心头翻滚的怒火,也不打算再放水。

赛纳德军和要塞军的战斗酣畅淋漓,而利欧和亚莱特的战斗却仿佛游离在大战之外,任谁也无法插足。武器与武器的碰撞,魔法与魔法的较量,犹如远古时期圣龙与邪龙的彼此厮杀,所触之处皆为焦土。如同野兽般的攻击与撕咬,为获得胜利无所谓方式的争斗,体面、优雅、高贵、风度,哪怕这些浮夸的辞藻是骑士们自小被灌输的荣耀感和骄傲,此时此刻与二人的战斗也完全无缘。碎衣裂甲,晨昏日灭,血花飞溅之际,彼此的目标只有彻底击溃对方,无论战斗的姿态有多狼狈多野蛮多原始,除了死斗别无所求。

是的,进入王都,为珐利鲁带去希望,这是身为赛纳德家的使命和赎罪的唯一方法。利欧高高扬起烈火剑,仿佛是先前一击的回礼,积蓄全力的一斩将亚莱特狠狠撞向山壁,在巨石上留下深深的裂痕。他用力吸了口气,连环追击的攻势不打算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欧梅卡尔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和志向,为了珐利鲁也为了赛纳德家族。即使彼此立场不同,即使不诉诸于任何言语,她总是能迅速明白自己的想法。她够坚强,哪怕出生之后不被任何人寄予期望,也从未放弃过对生的渴望和热情。

——甚至坚强到能接受自己身为牺牲品的事实。

这一闯入脑海的念头令酣战中的利欧的胸口猛得抽疼,差点被亚莱特的长矛刺中。

“还敢走神?”重新抖擞精神的亚莱特冷笑,手中飞速抡舞的长矛轻如羽毛,满载着危险的气息,“既然你给不了她未来,就由我全力打败你!”

“开口闭口都是她……好像和她很亲近似的……!珐利鲁也好,欧梅卡尔也好,两者我都不会放弃!”

“用战火摧毁一切,甚至摧毁欧梅卡尔的未来,还谈什么不放弃?太可笑了!利欧•赛纳德,你想要创造的,不过是以理想为借口的海市蜃楼,除了痛苦和绝望,还能为她带去什么!你去王都究竟为了什么??”

利欧颤抖的格开对方的追击,他的心中并非毫无疑惑,而亚莱特的质问也确实触到他心底的痛处。长久以来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欧梅卡尔理解自己,也支持自己,但似乎从未认真考虑过她的感受,也从未真正理解她的处境。身为不被重视的王女困在高塔之中,为摆脱笼中鸟的身份而屡次出逃,这样的欧梅卡尔却愿意孤身冒险寻找龙鳞,也不顾安危救助自己出宫,只是因为几次短暂的会面吗……而自己又为她做过什么?长久以来自己一直以大义和赎罪为借口重重覆盖了对她的愧疚,因为无法保护她的现在,甚至还将夺去她应有的未来……

“我相信你,利欧就是利欧。”

欧梅卡尔略带悲伤的笑容忽然清晰无比,她很少有敞开真心无忧无虑的笑容。过去的一幕幕穿插在闪电般的魔法光芒间转瞬即逝,她的表情,她的神态,她的举手投足……比起所谓大义,比起缥缈的珐利鲁的未来,欧梅卡尔的笑容才是真真切切想要保护的东西。

——正因如此,他才必须进入王都,依靠自己的力量再次站在她面前,不辜负天下的民众,也不辜负她的笑容。他同样相信欧梅卡尔绝不会逃避,也不会自暴自弃,一定会坚强的等到重逢时刻的到来。

愧疚、悲哀与愤怒彼此交织,孰轻孰重难以辨别,但是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无比。利欧握紧手中的烈火剑,眼眸中的火焰清澈而炽烈,绯红的光芒是地狱红莲的象征,也是明日希望的新生太阳。

“亚莱特,也许无法用语言描述,但我的武器代表着我的决心,无论用何种方式,我的未来会有她存在,所以现在必须去王都——!这是对她的承诺,也是我的回答!”

“很好,那么,我的长矛也代表着我的决心,为欧梅卡尔达成心愿,守护她直至最后一刻的决心——”亚莱特淡然笑了,仿佛回到了他们三人在水边邂逅时的最初时光,长矛包裹在褐色的魔法光芒中席卷了周遭所有,无声而温柔,却是不顾一切。

红色与褐色的冲击发出巨响,一瞬间山谷中所有的士兵都停止了手中的武器,目光聚焦在令人头晕眼花的华光之上。二人对决的终末定格在了雕塑般彼此交错的剪影之上。利欧的长剑自上而下狠狠划过了亚莱特的右胸,而亚莱特的长矛也穿透了利欧的左侧肩膀。粘稠的液体自彼此的伤口渗出,染红了二人脚下的尘土。相形之下,似乎还是亚莱特的伤更为严重。

“你、你故意没瞄准我要害……?”利欧大口喘着气,将烈火剑插在地上支撑起身体的重心。

“不杀你,维罗卡王室将毁在你手上,可杀了你,就必须面对欧梅卡尔哭泣的脸……似乎还是后者更可怕……”亚莱特艰难的笑着,突然用力拔出利欧肩膀上的长矛,随着他的力道,彼此身上的裂口都喷出更多红色液体。

利欧后退了几步踉跄稳住身体。不远处,惊叫着的托马正向他拼命跑来。在他微微回头的间歇,一件包裹着炽热液体的冰凉物体突然被塞在他手中。吃惊的低头看去,正是亚莱特视为珍宝的怀表,而亚莱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严肃而郑重,甚至带着几分恳求。

“怀表的魔力,还够你使用一两次空间咒……”亚莱特艰难的喘息着,殷红的液体顺着嘴角不停淌下,似乎实在难以为继,他用治愈咒勉强治疗着剧痛的伤口,“去见见欧梅卡尔,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是能为她带去希望的那个人……唯有你……”

“欧梅卡尔怎么了??”

亚莱特摇摇头,转身指了指遥远王城的方向。“去高塔,在那里你会明白一切。可能的话,带她走……”

当利欧回过神来,亚莱特•波鲁曼的身影已自他面前消失。地上只剩下那支锋利无比的长矛,孤独的躺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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