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魔络绎不绝。
两个少女的回头率高得吓人，攘攘熙熙的街道上，好几个恶魔瞪直了眼睛如磁石般被吸引住，目光格外热切。
盯得卡侬有些不适。
尤利娅自然没允许他把裙子脱下，也没变回猫咪重新控制他的身体，只是挽着他的手臂漫无目的的走。
看上去很有兴致，不像是跟之前所说想要早点回去的样子。
卡侬当然只能选择奉陪。
走在街上，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羞耻，穿裙子逛街什么的。
开始时有种想赶快逃走的冲动。
街道的喧闹声，各种各样的视线，人群低声的议论，都让他鸡皮疙瘩竖起。
可是适应了之后，感觉也就那样。
没人认识自己是贪婪魔王卡侬，没人认得出自己是男的，没人会认为自己是个穿裙子的怪人。
那么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脱下裙子自己还是伟大的贪婪之主。
卡侬感觉自己变了，变得勇敢了一些，虽然这份勇气有些怪异，但到底算是一份成长。
柔软的触感从手臂上传来，是否也是“勇气”的来源之一呢？
他不知道。
可是如果叫卡侬自己穿上裙子去外面逛街，哪怕是化上更加巧妙的妆容，保证不会被发现，他也一定是不肯的。
卡侬低头看着怀抱自己手臂的少女。
商铺门口恍惚射出的浅色灯光，映衬在尤利娅的发丝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水银般的光环，如梦似幻。
绯色弯月穿过逶迤的薄云，揭开夜幕，洒下微光。
而依偎在在自己身侧的少女，就像清辉一样圣洁。
卡侬有些看不懂了。
今天的少女似乎有些不一样。
虽然本性依旧恶劣，控制自己的身体，给自己戴项圈，买女装……
想到这里卡侬自己都乐了。
这不还是很恶劣吗？
可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觉得少女有了些许变化。
所以，他问出了声。
“喂，尤利娅。”
“嗯，怎么啦？”少女没有抬头，依然用她的脸摩挲着卡侬露出的胳膊。
蹭得卡侬痒痒的。
“我能不能不要当额……那什么宠物了。”
“不是亲爱的自己要当宠物的吗？”
“？”卡侬头上好像浮起了问号，满脸疑问。
尤利娅的脑袋留恋的离开他的胳膊，看向他说道：“卡侬不想跟我交往，不就是想做我的宠物吗？”
“这是什么歪理。”
少女嘻嘻一笑，没有说话。
“那我现在想跟你交往了，能不能不要做宠物了。”
“不行哦。”
“为什么？”卡侬问。
“我知道的哦，卡侬从来都没喜欢过我这件事。”
“……”
卡侬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接近少女的理由从来都是为了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是他也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亲爱的不喜欢我，迟早会离开我，我也是知道的。”少女的声音继续传来。
“但是我很喜欢卡侬呢，喜欢得不得了。”
尤利娅伸出手，拂过卡侬遮住眼睛的头发，轻轻的抚摸他的脸。
“我只能留住你——无论用什么手段。然后慢慢的，让你对我更加顺从，让你对我更加依赖，让你全身心迷恋上我，让你也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上我，让你再也不肯离开我。直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交往了。”
“……”
津液滋生，无法忽视的充斥了口腔。
卡侬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被囚禁在拘禁室的自己，想到了陷入绝望的蓝毛脑袋，想到了之前那个怀抱自己的少女。
“那你可以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吗？”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可以哦。”少女的回答意外的干脆，“只要她们不再介入我们之间的『爱』，我是不会浪费时间在她们身上的——绝对。”
“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用在卡侬身上呢。”
卡侬不再说话。
“尤利娅我啊，从好久好久之前就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啊。”
“我是被母亲孕育出来的『原初怠惰』，从久远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嘿嘿，卡侬不知道吧，从古至今的怠惰魔王只有尤利娅一个人哦。”
少女突然俏皮的用手指挡住嘴唇，比出了“嘘”的动作。
“对了，这些话我只会对你说的喔，所以也请你听我倒倒苦水吧。”
“这是宠物的职责哦。”
街道的喧闹声开始远去，像是远在天边越来越不真切。
盘绕卡侬耳边的，只有少女一个人的声音。
“只是睡觉，力量就会源源不断的增长，生命也会不断延续，这是怠惰。”
“羡慕力量？那种东西我一点都不敢兴趣哦。没有欢愉没有悲哀，直至腐朽，这就是怠惰。”
“反倒是我很羡慕其他人哦。有着追求事物的贪婪、暴食，哪怕是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嫉妒和愤怒，大家都是有为之存在意义的——和我不一样。”
“朦朦胧胧的沉睡，糊里糊涂的醒来，我只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睡觉。”
“直到厌烦了怠惰本身。”
“厌烦了我自己。”
“卡侬听说过惰兽吗？无时不刻不在睡觉，进化出有毒的肉身，以依附的树木为食，直到有一天不明不白的在梦中死去。”
“我就是这样的人哦。”
“不一样的是，如果没有人来解决我生命的话，我可能永远永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下去吧。”
“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就算消失也没关系的吧。”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卡侬闯进我的生命。”
“于是，我也有了光。”
“……”
“所以亲爱的，请不要离开尤利娅哦。”
“离开卡侬的尤利娅是活不下去的，是一定会死的。”
少女的声音消失，商铺的吆喝声似乎极速拉近，又像是梦醒，耳边的喧闹声再次此起彼伏。
尤利娅没有继续说下去，脸蛋主动蹭着他的手心。
卡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少女也不再说话，气氛就这样保持沉默。
这样的氛围被轻易打破。
“啊呜怠惰，怠惰唔姆，呜。”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像是嘴巴里嚼着东西又来不得及咽下。
卡侬下意识就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孩赤足裸露，边向这里招手边不忘往嘴里塞着东西。
翡翠般的绿发在夜幕下格外显眼。
卡侬理所当然的认得这名女孩。
『恶食之王』别西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