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洛克风格的宏伟建筑中走出,格罗丽娅心中愠怒,棕灰色的眼睛覆着一层冷霜。
“小格罗丽娅,小格罗丽娅。”
刚走下台阶,后面身穿教袍的老头便追了出来。
“伊姆霍特大司祭,请注意你的言辞。”编织成束的棕灰色辫子甩到身后,格罗丽娅寒着脸,回过头望着他。
老头穿着得体的蓝色教袍,领口部分绣有复杂的金边,发福的身体将肚子顶起一块,跑出来的时候一抖一抖的,很是滑稽。
这是北教廷四位大司祭之一的伊姆霍特,在格罗丽娅接受圣女洗礼的时候,这个看起来跟富商一样的老头就已经以司祭的身份在北教廷中拥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了。
“老糊涂了,老糊涂了,牧首麾下见谅。”
老头笑眯的眼又细又长,隐匿在沟壑般的褶皱之间,嘴上呵呵笑着。
“既然大司祭自觉年老,不如把位置让给后辈,大司祭也好安享清福。”
一改以往的柔和,格罗丽娅说话很不客气。
也怪不得身为牧首的她这么生气。
三天前,在多兰王国发布对北教廷的灭杀令后,王国军队与修密教的异教徒联合,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对王国境内各处的教堂进行大清扫。
那些连剑都拿不稳的修女和教众们,面对正规军和有着诡谲力量的异教徒,连基本的抵抗都无法形成,就这么一个个惨死。
少数驻守的教廷骑士,也被团团包围,一人一剑的倒在血泊当中。
恐怕就连魔界的恶魔都比不上,那些肮脏的魔鬼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狞笑着挥舞刀具将一个个羸弱的生命斩杀。
而这样的事情居然直到昨天,连左手都齐根断去的教廷骑士衣衫褴褛的跌倒在城门口,紧紧将她的手握着,口中发出破漏风车一般的声音:“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直到这一刻,身为牧首的格罗丽娅才第一次知道多兰王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这之前她一无所知。
多兰王国或是修密教竟然有这样的能耐?
居然能整整封闭信息两天,让境外的国家都蒙在鼓里?让她这个牧首都蒙在鼓里?
当然不可能!
将北教廷信息网分刮殆尽的大司祭大人们恐怕早在第一时间内就得知了消息,只是急着收回他们在多兰的产业和布置,生怕自己这个牧首碍手碍脚,影响到他们的动作,这才一直装傻子不肯吭声。
直到刚才格罗丽娅在大殿上撕破脸皮,厉声质问那几个衣装华贵的老头,他们才面目惊讶的召来手下询问,得知到这场屠杀的真相。
随后轻飘飘的对作为替罪羊的下属施以惩戒,准备明天在世界议会上对多兰的行为发表控诉。
其他的东西一概不提。
还是骗小孩的那一套。
可就是很好使,格罗丽娅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用圣光将这四条蛀虫大人全部驱逐,洗净教廷的腐朽,提拔真正高洁、向主向善的人来当大司祭。
可别的不说,单论战力来看。自己的实力虽然算不上弱,可也没强到能同时击败两位大司祭的地步。
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就算格罗丽娅踏足到传奇勇者卡侬那样的地步,能够轻易击溃四个大司祭合力,她也不可能这么做。
不管是马修还是伊姆霍特,他们早在上任牧首病重之前就将势力网延伸到教廷内部,从上到下牵扯极深,每一处地方都能见到他们的影子。
现在的北教廷不同以往,还认得牧首的名头,却更看大司祭的脸色。
这也就导致了,在他们四位离开之后,北教廷的运作极有可能直接崩溃,乱成一团。
而在如今群狼环伺的格局下,崩溃的北教廷与砧板上的肥肉无异。
有力无处使的格罗丽娅恨极了这几个处处掣肘自己的老头,如果不是清楚眼前的伊姆霍特没有参与多兰的事情,她都不准备停下听他说半句话。
“那群小崽子还没有足够的能耐,老头我只能做下去咯。”
老头乐呵呵的笑着,脸泛红光,叫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这是一名和蔼的老者。
格罗丽娅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拂袖离开的意思。
老头手掌按了按肚子,安抚少女道:“马修那老头脑子这些年也不太行,牧首麾下别放心上。”
“大司祭的意思是——”格罗丽娅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头,“该让位置的是马修大司祭是吗。”
老头摆着手,戒指上的硕大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老头子我可不是这么个意思。”
不是这么个意思,却又不否定马修该让位了。
一丘之貉。
格罗丽娅心中嗤笑:恐怕这老头还盘算让自己这个牧首与马修斗一斗,他好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在昨天之前,她对于北教廷的未来还是抱有着信心,觉得四位大司祭只是在小事上各怀异心,在大事上还是清楚立场的。
可现在,她对这群依附于天主脚下的蛀虫已经不报任何希望。
可为了多兰王国那些还在逃命的教众,她还是决定问上一问,“那么,伊姆霍特大司祭,王国境内可怜的教众……”
被架空的格罗丽娅手上没有太多的人手,只有区区两支不成编制的骑士团,而这对于庞大的多兰王国无异于杯水车薪。
想要尽可能将残余的教众们救回,她这位牧首就只能向大司祭们“求援”。
而这才是她甩门而出的主要原因:四位大司祭相互推诿,不愿负责任,犹犹豫豫后竟然只肯出动两支骑士团,而且还要两天后才能集结完成。
“谴责,必须谴责!”老头红着脸,喘着粗气,义愤填膺的捏着手。
可格罗丽娅已经没了和他掰扯的耐心,手指用力捏了捏眉间。
少顷,她吐出一口浊气:“伊姆霍特大司祭,你实话跟我讲,你手下还有没有能动用的骑士团,牧师团和粮食……什么都好,越多越好。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等这次事情过后,我会回报你的。”
“不是老头子不舍得,我的牧首麾下,是真的动不了。”伊姆霍特哭丧着脸,“您是知道的,南教廷那边我可不敢放松警惕……”
格罗丽娅再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转过头就走,不再理会这个浪费自己时间的老头。
而等到牧首那高挑的身影走远,伊姆霍特才收回了眼。
抬手整理好因为大幅动作而松散的教袍后,慢悠悠的走回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