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景色开阔了起来。
环绕在城边的河流，像是从天边丝丝缕缕的薄云流出来的。
再继续前进，田园与荒地映入眼帘，衣衫褴褛的瘦弱恶魔在其间耕作，相对高大狰狞的奴隶主坐在安乐椅上，大声呵斥。
这副场景或许相当不符合人类对于恶魔的想象，但是这群欲望具现的天生邪恶确确实实是会从事耕作与畜牧的。
这也是自然，就连卡侬这种魔王级别的存在都不能脱离生物的范畴，仍旧需要食物来满足对于肉身的能量补充，更别提那群饮啖兼人的暴食类恶魔。
整个魔界对于食物的需求量近乎一个无底深渊。
而为了填补这张巨口，弱小的恶魔自然而然的就被强大的恶魔驱使去进行生产，哪怕他们再不愿意。
魔界在吸取人界的欲望时也会在不经意间模仿人类。
卡侬有时会这么想，或许在某种程度上，魔界就是一整个人界的翻版，只是多了恣睢、少了掩饰。
“亲爱的，可以给我讲讲人界是怎么样的吗？”
少女将脑袋搁到他的肩头，摩挲了下下巴，不知道为什么就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人界……倒也不是多好的地方就是了。”
“相比魔界呢。”
“相比魔界应该还是要好得多。”
“那尤利娅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人界可以讲的东西可是有好多。”
尤利娅苦恼的思索了一小会：“人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那比魔界要多得多啊，人类在娱乐方面总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卡侬回想着十余年前的事情，这才发现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听吟游诗人拍着琴颂唱史诗，有人请客的话就去剧院看演出，王国的人还很喜欢打巴拉特罗牌……”
“真好啊……”尤利娅想象着和卡侬一起游玩的场景，“我也好想和亲爱的一起去人界。”
这是不可能的，就连卡侬这位前勇者都做不到回归人界。
魔界是囚住他们这些高等存在的牢笼，越是强大的恶魔受的约束越大，反而是弱小的恶魔能来去自如，作恶人界，而他们这些魔王级别的恶魔想要回归人界只能靠着人类执行血肉仪式才能降临部分力量。
而那群头脑不正常的恶魔信徒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勇者卡侬肃清个干净，就连血肉仪式的图腾都被堆起来烧了个精光。
所以尤利娅想要到人界玩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亲爱的可以陪我到人界玩吗？”视界的空间忽然变得狭隘，少女将她的脑袋往前面挤了挤。
卡侬被她挡得看不清路，只能敷衍着说“好好好。”
反正是不可能的事，就算答应了也没关系。
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少女又他脖子后面轻轻咬了一下，这才满意的收回脑袋。
“说好了都要咬我。”
“本来是想奖励亲亲的，可是小乌鸦的脖子太涩情了，忍不住咬了一口。”尤利娅趴在他的身后，用脑袋拱他的后背，不好意思的嘻嘻笑着。
卡侬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听完更是不想再搭理她了。
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明明是怠惰。
还有那种事情也是……明明是怠惰。
“我还想知道亲爱的在人间的事情。”
“那种地方没什么好讲的……”
嘴上这么说，卡侬还是将自己从孤儿院到飞升神界的事情，尽量用简练的语言讲了一遍，诸如勾搭公主小姐的情节自然是有刻意避开的。
他讲故事的方法很不高明，与平铺直叙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可即便这样少女还是听得入神。
“亲爱的好厉害啊……”
“为什么尤利娅会是恶魔呢……好想那时候成为协助勇者的队友，这样就可以早点和小乌鸦在一起了。”
“白天我们一起去攻略魔物，走在繁花开尽的小径，就像现在这样背着我。”
“等到晚上，我们就一起去酒馆里面喝酒庆祝，还有去亲爱的说的剧院里看演出。”
“真好啊……”
不，如果你在那时候遇到我的话，你的剧本大概率是被我骗完钱然后以不符合队伍需求的理由谴退，我们两个不会发生你想象中的童话故事的。
卡侬内心吐槽，脸上却是一脸淡然，静静的听少女讲话。
“嘿嘿，亲爱的就安心当勇者，治疗和讨伐之类的任务都交给尤利娅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其他队友的。”
……仔细想想，刚才说话好像有点大声。
以少女的实力，应该是会上演“勇者失踪案”才对。
卡侬深吸一口气，隐隐有些头疼，想揉揉眉心却腾不出手，反而更加郁闷了。
漫步在原野上，四周安静得能听见雾霭流动的声音。
偶尔少女趴在他身后提问，卡侬也没有吝啬回答。
多是一些无聊的小问题，少女也丝毫不在乎答案，她似乎把提问本身就当成了娱乐，乐此不疲。
或者只是单纯想听到卡侬的声音。
渐渐的，周围已经很难看到有其他恶魔的活动，一直笼罩在两人周围的薄膜也很早就解开。
这是卡侬的提议。
构成精神误导的薄膜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可总会让他感到压抑，恍如与世界割裂。
尤利娅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因为这是小乌鸦的请求，所以没关系。
只要他肯像现在这样乖乖呆在自己身边，少女就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不惜代价，不计后果。
……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好久好久。
少女提问的频率越来越小，声音也细微得近乎呢喃，身体摇摇晃晃。
“小乌鸦……喜欢谁啊……”
“是尤利娅。”
“爱谁啊……”
“也是尤利娅。”
“好巧啊……尤利娅也好喜欢……好爱小乌鸦。”
“……”
环住自己脖颈的白皙手臂无力下滑，贴住后背的身体后仰，呢喃细语最终化成小小的呼噜声。
尤利娅终于还是被睡意战胜了。
卡侬失笑出声，将她放到旁边的木桩上调整了一下姿势。
收拢少女蓬松的裙摆，手臂将她的屁屁托住，让她软绵绵的手臂从前面环住自己的脖颈，脑袋靠到胸前。
这才继续向前走。
少女的体重很轻，抱在手上像是没有重量。
反倒是手臂反馈回来的软绵绵触感让卡侬有些不想承认的惬意。
可是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像是恋人该有的氛围。
如果让卡侬说的话，将少女娇小的身体抱在手上，反倒更像是在带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