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来了传旨的太监。
宣袁高义入宫面圣。
他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可真到了这一刻，心中仍会升起一阵无力感。
马车停在外面，袁高义刚一上车，一阵急风便如火石般擦过，雨落无声，骏马奔腾。
“朕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此事不知真假，还望大师替朕解惑。”
御书房内，身着黑金龙袍，头戴冕冠的中年男人正微垂着双眸，心不在焉地盯着桌案前的奏章。
他的声音亲近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袁高义低着头，拱手作揖。
“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袁高义的声音听来有些虚软无力，七分伪装，三分真实。
高坐案前的姬长安缓缓抬起头，目光冷漠地扫过袁高义苍老的面庞。
“朕闻言，太祖在世时，曾与一位红尘仙人相交莫逆？”
袁高义闻言微微有些恍惚，他心知若只是求证此事陛下断不必问他。
沉息片刻，袁高义道：“陛下，此事应当是真。”
姬长安点头，随手将奏章合上，放置一边：“大师，仙人是何模样？”
“这……”
袁高义一时语塞，姬长安这话算是问到了他的痛处，他求仙问道多年，也从未见过仙人的模样。
而在他所见之人中，最接近仙人二字的便只有他的师父与那位龙君，可即便是如他师父那般的神人也抵不过岁月的无情，而龙君却无论如何都当不得人。
“陛下，臣不知。”
袁高义说了句实话。
他虽然听师尊提起过所谓的三宗一绝，却没那个福分亲眼所见。
而这世上倘若真有仙人，那定然也少不了这四人……三人。
“既然如此，你且告诉朕，这场雨是否真的与那位仙人有关？”姬长安问道。
来了！
袁高义心神一凛，沉吟片刻后，缓缓答道：“陛下，倘若卦象没有出错，那结果便是如此。”
他并未隐瞒，而是选择如实相告。
其实早在这场大雨来临之际，袁高义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选定了日期，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一卦便算出了这场大雨的来龙去脉。
可正因清楚其中的隐秘，他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
“这么说来，这场雨并非上苍降罪于朕？”
姬长安眼中闪过一缕寒芒，语气不紧不慢，可袁高义却听出了其后蕴藏的杀机。
他缓缓点头：“天降大雨并非陛下之过。”
“可有办法阻止？”姬长安问。
“陛下，这场雨仅有一人能使其停下。”
袁高义说着眼前好似看见了那撑着红伞的白衣少年，那身影不知为何在他脑中竟与传闻中的云上仙缓缓重叠。
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种可能，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可是那人大抵是已经死了。”
“死了？”
姬长安眉心微蹙，想起最近坊间流传的故事，“你说的他，可是太祖结识的那位仙人？”
“正是。”袁高义应道。
其实姬长安并不是不知道这个人，太祖身为开国皇帝，哪怕不顾其他也要为后世考虑，留下只言片语并不稀奇。
只是他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人能活八百多年，直到不久前才死去。
而且听袁高义所言，这人的死恐怕还另有隐情，如若不然不定还能再活多久。
“朕知道了，辛苦大师了。”
姬长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袁高义返回住所后连夜寻出了师尊临终前赠予的六枚法钱，一连卜卦三次，次次大凶！
他不信邪，欲以通天之法拨乱反正，结果惨遭反噬，吐血三升奄奄一息。
至此，他便已经知道，这大周朝怕是真的气数将尽，再也无力回天了。
大周历784年，周皇姬长安为求长生，欲派特使出海寻仙岛。
然而这些暂时却与陆辞云没有半分关系。
那日他回了客栈后，小青本想着趁其不备浑水摸鱼，结果鱼没摸到，反被陆辞云无情赶走。
“先生，外面下着雨诶——”
一袭青衣的女子立于门外，楚楚可怜地哀求着。
客栈里的旅客见如此柔弱美貌的女子被关在屋外，不由纷纷替她打抱不平。
岂料有人方才说那房间里的先生一句坏话，杀人似的目光便朝他飘了过去。
那人被小青冷冰冰的目光吓了一跳，心悸的同时慌忙拱了拱手，而后匆匆离去。
实在怪不得他胆小，那女子的眼神太过骇人，比起丛林里的毒蛇猛兽来也不遑多让。
谁见了不怕？
陆辞云听了门外小青的哀求有些无语。
大姐，你是龙诶！
下雨怎么了？
他自是不会心软。
半晌后，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小青双眸微亮，正想跻身进去，结果却瞧见一锭银子从缝隙中抛了出来。
“自己去开间房。”
陆辞云的声音一同传来，小青望着地上的银子傻眼了。
陆辞云没想到小青竟真的住进了这家客栈里，还整日往自己的房间跑。
他有些不胜其烦，然而每当想将这个黏人的家伙赶走时，小青便说，这是在为“碧海潮生”做准备。
她说要施展碧海潮生追溯某人的过往，便要依凭与那人接触过的人或物为媒介。
陆辞云不知真假，听她说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便只能由她去了。
一连几日，小青都赖在陆辞云的身边，陆辞云不愿与她亲近，她便化成了迷你版的龙身，整日挂在陆辞云的脖子上。
这天，小青再次推门而入，将茶水置于桌案前便迫不及待地凑到陆辞云的身边。
她刚化作龙身，正想故技重施，结果却被陆辞云一把捉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小青，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术法还没准备好吗？”
陆辞云合上手中的书卷，皱着眉头看向一旁扭来扭去，准备悄悄跳上他肩头的小龙。
“先生莫急，”
小青再一次贴了过来，“很快便准备好了。”
陆辞云微恼，伸手将她从身上扯了下来：“你若不愿帮我，我自会去寻他人。”
这世上并非只有龙族的碧海潮生才能循迹过往，只不过其余术法所付出的代价相比较碧海潮生而言要大上不少罢了。
比如楼观台的拈花问道，传承此术的弟子终其一生都将无法再习得其他术法。
看出陆辞云真有些生气了，小青忙化作了人形。
她不过是想多留先生几日罢了，毕竟这一次分别后，下次再见时又不知是何年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