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有些破败陈旧的小区在阴云下看起来无比凄冷，墙角处花坛里的花束也萎靡不振。
形状如同电话亭的保安亭里坐着一名天天打瞌睡的老头，自打搬到这里起白羽就没见他在小区里巡逻过。
当初他选择这片公寓不单单是因为这里的租金便宜，还因为它所处的路段还算可以，附近就有公园和图书馆，很适合他这种提前退休的中年大叔修身养性。
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家境普通的一家三口，住惯了有泳池和小型公园的高档小区，白慕嫣对这里的环境很是抵触，脸上也显露出不少反感和纳闷。
估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老爹为何会放着好端端的孔雀府不住偏要跑到这里来吧。
因为来过这里好几次，白慕嫣很熟悉那套公寓的位置，少女拎着书包踩着水花迅速的朝着里面的楼房跑去，快得像是林间的白鹿。
白羽只好赶紧跟上，有些提心吊胆的，他担心白慕嫣今晚想要在这里住下，到时生活处境也会变得格外麻烦。
少女停在404房门口，望着有些斑驳的钢铁防盗门发呆，半响转向白羽：“你来开门。”
看来这丫头钥匙没带。可要是我不想这么早回去在外面转悠也没在公交车站碰到她的话，她岂不是只能坐在门口发呆？
白羽为女儿的神经大条感到无奈，边嘟哝边开门，略有些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间套房并不是很通风。
白慕嫣也没有去取鞋柜里的拖鞋，径直踩着木质地板就走进客厅，一步一个脚印，看得白羽眉毛抽搐。
他昨晚刚拖的地板啊。
客厅没开灯，光线昏暗，少女走进他的卧室，又将厨房和书房绕了一圈，没有找到她想见到的身影，眼中写满失落。
白羽就站在旁边将她眼中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也于心不忍，劝慰道：“要不你先回家吧。等大叔哪天回来了我再告诉你好吗？”
“你那么希望我早点回去？”少女偏偏头，情绪有些冷淡。
白羽摇头否认：“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换鞋？”白慕嫣盯着他的鞋子：“一般而言你回到家第一件事不就是应该换拖鞋吗？可你站在门口动都不动，还没把门关上，就像是等着送客似的。”
白羽这才发觉自己作为主人在客人进屋后还跟个门神似的挡在玄关处，也没有踏上地板一步，就差脸上写着“你还不滚”，顿时有些窘困。
“我只是懒得换，反正待会要送你。”他辩解道：“你看天都快黑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难不成你今晚还在这里过夜？”
“那又怎样？”白慕嫣反问：“这是我爸爸的出租屋，我今晚在这里住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可你不是一个人啊，你跟一个男生在一个房间过夜也不担心吗？”白羽有些接不上女儿的思路，在他那种年代孤男寡女同处一屋是不敢想的，要是没有确定关系被邻居知道非得在背后被议论死。
就连那时候和柳梧茵热恋，双方都很少留对方在自己在家过夜，直到向外宣布关系了他们才开始成双成对。
要怪就怪现在的风气太开放了，搞得我都跟不上时代像个异类……
白慕嫣琢磨了好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神色显得有些轻蔑，但也没有继续闹腾的意思了，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屋子，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我送送你。”白羽连忙跟上。
“不用了。”白慕嫣头也不回。
“外面天黑了，也没有末班车，你打算怎么回去？”
“打车啊。”少女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这名新同桌，难不成还用走的？
“那我送你一路。”
不由分说，白羽就甩手关上门，跟在她后面下了楼梯。
白慕嫣懒得劝阻他，也不想多说废话，只是步伐速度加快，隐隐有着想把他甩掉的趋势。
对女儿想法了如指掌的白羽有苦说不出，他也觉得自己神经大条了，或者说是有些走火入魔了，柳梧茵莫名其妙失踪后就觉得谁都想伤害女儿。
尽管知道这种几率很小甚至在这里不可能会发生，但听到白慕嫣表示打车回去后，特别是现在天黑了，他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以前在新闻上看到黑车司机谋害花季少女之类的可怕报道，有种寒流在身上乱窜的紧张和不安。
也许每一个当爹的都会对自家女儿过于关心吧，会胡思乱想着生怕遇到半点意外。
白慕嫣可没他想得这么多，还觉得这名同桌很闲还喜欢多管闲事，正百无聊赖的站在小区门口边用脚尖点地边双手抱胸四处张望，乌黑的头发也随着身体幅度一抖一抖的，她的面孔在渐浓的夜色中恬美如百合。
一辆橘黄色的出租车经过附近，在她面前停下。
后车门打开的同时，白羽和白慕嫣一起钻了进去。
少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也要过来？”
“说了要送送你，就一段路而已。”
“你该不会还想跟着我回家吧？”
“没这必要，我看着你进小区门口就行了。”白羽心想就算他想进去门口保安也会拦着不让他进。
“喂，你别这么自作主张好吗？咱们有那么熟吗？”
“不是熟不熟的问题，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夜里回家不安全。”
白慕嫣再也忍不住了，脸上开始浮现出怒气：“不是，咱们到底谁跟谁啊？你是我爸吗管得这么宽？我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夜里独自回家，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早就出事了？”
“小两口吵架了？”在驾驶座上吃瓜看戏的司机师傅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们才不是小两口！”
两人异口同声的，白慕嫣是羞恼，白羽则是尴尬。
但也因为司机的干涉白慕嫣也没了跟他争吵的兴趣，只是忿忿不平的扭头看向窗外，还故意挨着车窗位置拉开点距离。
白羽能理解她的感受，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有些过头了，明明现在他的身份只是她的同桌，两人连朋友都不是却做着男朋友的工作，对方想不对他反感都难。
主要还是今天太晚了，又是阴雨天，以前他可以放任白慕嫣独自回家是因为这丫头都是大白天过来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现在柳梧茵的电话也打不通，他总觉得接下去除了他自己，就没有其他人能保护这个女儿了。
不过这种被她讨厌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幸好现在是以另一种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等到出租车抵达孔雀府门口，白慕嫣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还有些余怒未消的少女头也不回的下了车门就朝着小区大门飞奔而去，白羽也下了车打算自己晃回去。
这座高楼林立种满法国梧桐还有喷泉公园的高档小区就是他原先居住的地方，早在白慕嫣刚出生时柳梧茵就选择好了房子，他也拿出全部的积蓄和柳梧茵一起购买了一套，现在房价极高，都到了每平方米三四万的地步。
放着好端端的高档小区不住，却跑到有了三四十年年头的老旧小区生活，任何人都没法理解吧。
也难怪白慕嫣对他意见这么大。
看着保安为女儿打开黑铁大门，目睹白慕嫣背对着他越走越远，白羽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摇摇头，自嘲一笑，准备回家。
结果就在这时他碰到了另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衣着朴素长发披肩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雨水流淌的马路边上，身姿轻盈纤细，肌肤胜过新雪。
她双手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方纸袋，正朝着这边张望，红唇微张，似乎看到很惊奇的画面。
白羽转过身，正好闯入她的视野，允霞儿连忙移开视线，装作在欣赏风景。
完了，刚刚偷看他们好像被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