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可能他这次的不请自来，未必是一件好主意。
至少，看着允霞儿母亲这双意味不明的眼神时，他有种接下去对方要审问他的念头。
仔细想想也是，从在半路上遇到允霞儿，以及现在进入病房后，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只是送个衣服这种小事，为什么要允霞儿亲自跑一趟？
允霞儿的父亲呢？在外忙碌？就连妻子住院了也没法赶来？
他回想起先前跟允霞儿边走边聊时，少女全程都没有提到过她的父亲，难不成……
白羽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等待着霞母的问候。
是他拙劣了，只想着如何跟允霞儿拉近关系，却忽略了他这次看望在更深处意味着什么。
如果单单只是以转学生为借口，好像更不成立，至少允霞儿班里那么多同学相处了两年多，怎么除了白慕嫣就没有其余人来过？
而且他还是以男生的身份过来的。
白羽认真想了一下，如果是他住院了，某天白慕嫣突然带着一名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的男生来看望他，即使人家解释得再有条有理，他还是会忍不住猜测他俩的关系。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阿姨……”
“同学，你们现在在交往吗？”
白羽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他从这双眼睛里读出跃跃欲试。
不应该啊，允霞儿妈妈，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
这种眼神应该属于那些看着女儿年龄渐渐增大但还是单身一人的老母亲才有的，允霞儿现在才十八岁，你怎么表现得跟看到她有对象就跟中奖一样开心激动？
白羽有种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就算了，现在连同龄人的想法也摸不准的荒诞感。
摸不准是不是对方套路的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今天刚转学过来，我们只是半路上碰见的。”
霞母不无遗憾的低下头，自言自语：“我还以为她有男朋友了……”
白羽有些忍不住了：“你女儿……班长她还是高中生呢。”
“现在的高中生有不少都在偷偷谈恋爱呢。”
这……反正他没听白慕嫣说过，总之在白羽看来高中时期谈恋爱是很难想象的，学校绝对会当成害群之马来处理。
毕竟他所处的那个年代，早恋就跟洪水猛兽一样令人不齿。
“阿姨，你——这么希望她去找一个男朋友？”白羽小心翼翼道：“就不担心她会因为这个耽误学习？”
“担心啊，可我更担心她以后身边没人陪她。”说这话时，对方扭头看着窗外。天空漆黑，黯淡无光。
白羽却觉得这是在小题大做。
在他看来允霞儿身边没人陪她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姑娘性格这么好，又温柔又善良，喜欢她的不知有多少。
何况她还有挚友白慕嫣呢，这么多年了，白慕嫣只带过一个同学回家，每次看到她们在沙发上挤成一团边打闹边吃零食，白羽都有种她俩是不是孪生姐妹的错觉。
没准，这个当妈的，和他这种当爹的一样不称职，都对自家孩子的生活情况不了解。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白羽。”
“白煜？”霞母怔住了，不敢置信道：“你的名字叫白煜？”
“羽毛，羽毛的羽。”白羽故作淡定的解释，没想到这阿姨的记忆力这么好，现在都记得他以前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霞母唏嘘道：“说起来，你和白慕嫣同个姓啊，你们还是同桌，太巧了吧。”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知道白慕嫣父亲的名字吗？”
“嗯，他叫白煜，发音和我的名字很相似。”白羽心想再这么问下去没准会把他现在居住地也给问出来，还是尽早换个话题比较好。
“对对。以前在家长会上我见过他，当时他还作为优秀学生家长上台发言呢。”
“这样啊，听起来真厉害。”白羽面不改色道：“那阿姨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说呢，我跟他不太熟也没多少接触过，不好感觉。”霞母完全不知道当事人就坐在她身边，现在她吐露的每一个字都可以视作证言：“但我感觉他是一名好父亲，在心里很爱他的孩子。”
来自背后的赞美总是令人身心愉悦，特别是变换了一副模样亲耳听到。
白羽发自内心的微笑了一下，心中对这名母亲增添了更多的好感。
“就连霞儿这孩子也说那位父亲很温和，很疼爱白慕嫣，做的饭也好吃，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从喜欢的姑娘那边听到关于自己的评价，白羽立刻来了精神，想要再听一些。
“她也不止一次的念叨过，要是她的父亲也能这样就好了。”霞母自言自语着，唇角挂着苦涩的笑。
啊？这？白羽隐约认识到自己逐渐踏入这对母女的私人领域，虽然以他外人的身份来看不太好，可现在正好也是试探对方底线的好时机。
他装出诧异的样子：“班长的父亲，对她不太好吗？”
“我们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霞母的语气淡淡的，目光却无比柔和。
和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一时间，白羽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安慰。
“我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
“没关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霞儿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估计霞儿都对他没有印象。”
“阿姨你，没有改嫁吗？”在白羽的记忆中，那时候的年代，单身母亲想要养活子女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没有啊。”霞母坚决的摇头：“除了他，我在这世上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
“我和他是异地恋，我是本地人，他在外地有很好的事业和关系，也因为路途过于遥远的原因，我们这段感情不被双方长辈看好。”
霞母叹气：“我也不是没想过去他所在的城市发展，但想要实践后发现困难重重，根本不现实，当时我都打算跟他分手了。”
“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她的神色忽然活跃起来，笑容如怀春少女。
不给白羽思考的机会，她就跟抢答似的迫不及待道：“他竟然直接抛弃他那边的事业来到我居住的城市，表示要在这里重新开始，跟我一起生活。”满脸的炫耀。
“这也……太冒失了吧？”
“确实很冒失，但我有一项本领。”躺在床上的霞母神神秘秘的说：“我会看人，还特别的准。”
真的假的？白羽内心很怀疑。
“就这样，我们结婚了，我们生活得很幸福，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得我都怀疑是不是在梦中。他的朋友都说他疯了，要是他继续留在他的家乡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偏偏他选择了来我这边，哪怕生活平淡无奇他也毫无怨言。”
“这样的男人，即使他不在了，我还会去找别人来取代他曾经所在的位置吗？”这句话，不知是她在自言自语，还是专门说给别人听的。
白羽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心里乱纷纷的。
他不得不承认，听到霞母描述她和她丈夫的生活时，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点点的嫉妒。
特别是听到对方抛弃前景大好的事业选择了爱人，他想到了柳梧茵。
在心里，他很感激前妻的操劳，也认可她为家庭的付出。
结婚后为了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他们夫妻俩都选择外出工作。
当时的他选择了一家科技有限公司，在职场上滚摸打爬了好多年才取得可以的成绩，而柳梧茵凭借优秀的头脑和果断的性格在职场上走得顺水行舟，现在也走到了高管的位置。
论经济实力，他赚得的确没柳梧茵多，因此要他操劳更多的家务照顾孩子的学习时他也毫无怨言，他只是希望柳梧茵能多回家少工作一些，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但不知道是事业改变了妻子，还是她本性如此，白羽越来越体会不到家的感觉了，即使跟她同床共枕，怀里抱着妻子光滑柔软的胴体时，他也觉得自己抱着陌生人，只是露水之情。
柳梧茵让他感到陌生，仿佛这个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分居后他更是认定，事业在妻子的心中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比例，至于他这名丈夫，早就被压到底下了吧。
他别过脸，突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允霞儿的母亲要跟他说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