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过了一会儿,没动静。
“叮咚——叮咚——”连按两下。
“……”还是没动静。
“叮咚、叮咚、叮咚……”流年一口气按了好几下。
“……”还是没。
流年叹了口气,手上提着的袋子也跟着晃了晃。
“小姐看起来不在呢。”身旁管家说。
“看来出去了,我的错,我应该和她对一下时间的。”流年肉眼可见的失落,转身准备离开,管家凑了过去,说:“小姐,后车箱里有那个气泵,就压缩的那种,只要对着门,‘砰’一下就开了。”
流年停住脚步,因为他的语气很自然,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欸?真的吗?不,等等,这根本就是违法的吧!还有您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管家抬起得意的头,怀恋说:“年轻时陪老爷一起胡闹弄的。”
“啊,您和爸爸真的……”是,字还没吐出嘴,就被身后的开门声打断,流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跑过去,“啊,木棉妳……”可走到近处她猛地一怔,眼里满是不敢相信,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今天就突然变得这么憔悴、疲……惫?
木棉此时整个人瘦了一大截,俩侧脸颊像是被刀削了一般。眼眶也凹陷了进去,头发杂乱不堪,眼珠子如同死鱼眼,里面满是混浊。
她头疼得厉害,身下的腿十分费力地支撑着她的站起,肚子的肠子感觉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饥饿?还是宿醉?她现在什么都想不了。
流年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提着东西跑上去,搀扶住她,关心问:“妳、你还好吧?看起来很不舒服。”
听着她关怀的语句,木棉却十分讥讽的一笑。皱起眉,她想说些什么,但脑子就像是生锈的齿轮,难以转动,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词语——“妳…来干什么?”不,不是这个,显然这是一句明知故问、装傻的话。当她刻意被酒精控制,装作听不到她敲门的铃声,一直到感觉她即将离去时,自己忽然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控制,促使她走出来、打开门、面对她,面对这位使她如此痛苦、焦虑的可怜人。
“那是什么?”木棉看着她手中拿着的袋子,沙哑的说。
“松饼,礼物。”
“不过先别说这个,先进去好不?妳需要休息。”
“看看!看看这是多善良、体贴的话!真希望这都是真的,妳离去我时时,妳是否会想起此刻……”木棉在杂乱的内心高歌,嘴角想再次拉起一抹她看不懂的讥讽,“谢谢。”
流年焦急道:“这个无所谓啦,我先带妳进去休息!”
木棉想甩开她的手,表达对她这无知善良的最后抗议,但却震惊于自己竟然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腹部的绞疼感越来越厉害,肠子似是硬生生被扯断,她嘴唇翕动不止,连眼睛都睁不开,拼尽全力最后撑开的一条缝,看向流年时,再想说话,已是连声音都发不出,可突然,她像是看见什么,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瞳孔猛缩,惊恐地看着她,“妳……”没说完剩下的话,倒了下去。
“啊!妳……”意识在逐渐下坠,入耳的声音变得空灵、飘渺……
……
木棉发出一声声痛苦的低吟,在狭窄的沙发上不断翻转,最终掉下去。
费力的睁开眼,木棉看了看周围,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试图爬起,但身体的控制权仍未归还给她。
“该死!”她暗骂一句,脑子却是清醒不少,甚至说得上敏捷。这就是她想要的酒后状态。
“等等!我来帮妳!”流年正端着一碗汤,快步靠近。
木棉没有拒绝,她此刻脑子灵敏,且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她已经想到该怎么做了。
流年放下汤,把木棉搀扶到沙发上,“怎么样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木棉抬起头,审视地看了一眼后,摇摇头,“有水吗?”
“稍等。”流年拿着热水壶和碗给她倒了一杯。
“能喝吗?”她担忧的视线让木棉感到脸发热。
“能。”
在连续五大碗水后,木棉那干咳的嗓子终于舒缓。
“还要吗?”
“不用……”
木棉深呼吸,此刻她无所畏惧,一些东西必须趁现在解决,她如此想。
短暂的酝酿,木棉看向关心她的流年,顿了顿,说:“妳呢?妳没什么事要忙吗?我已经没事了,谢谢。”
这微微引起流年的不满,要知道,连站都站不起来,那可不叫“没事”,显然她是在抗拒,她不懂的抗拒,所以流年回复:“没有,况且妳这样更重要。”
“什么?”她不懂流年的意思,或者说她不愿意,但因为她有更重要的想说,所以还是顺着去说。
“木棉,”她语气严肃了些,使得木棉开始发怯,怕自己再也逃不掉,“我无意去指责妳,一是我没资格,二是我不了解,但是,”她的声音重了下,“但是妳为什么要抵触我?”
猛地,木棉耳边好像直直挺的打下一道闪电,让她怔在原地,无法动弹,“什、什么?妳、妳为什么……”她声音颤抖,本该情绪的思维瞬间崩塌,就好像阴沟里的老鼠被发现。
“木棉!”她严厉的打断了她,像是为了不让她过多思考,接着语气又轻了起来,似是在安抚,“告诉我,好吗?”
“告、告诉妳什么?”木棉此刻无比想逃,甚至身子已经开始动了。
“木棉!”流年一把抓住她的手,防止她逃跑,“告诉我:妳为什么要抵触我?”
“我、我、我……”她止不住的口吃,连自己也不信的否认起来,“我没……”
“木棉!”她就像个发现孩子偷窃的母亲,严厉的叫到,“别骗我……”可又藏不住失落。
“这一切都是在妳睡着的时候自己说的。”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太折磨了!”木棉内心道,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泪水无声滑落,模糊住她的视线,发出一声声啜泣,“我、我……”命运为什么要让妳我相遇?命运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这样的戏弄和当初我父母遭遇车祸时,是不是一样的?
“没事的、没事的……”流年又抱住了她,轻抚起后背,不断安抚。
木棉好像挣脱,她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拖入深渊,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深渊。
“妳这到底算什么?”木棉崩溃地哭出声。
“这得问妳,木棉。妳希望算什么?”她的声音仍旧那么温和。
“我、我……”木棉哽咽住,她实在做不到,起码此刻做不到抗拒她,“永远……永远不分开的朋友……”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并且也不会分开!”流年轻抚起木棉的脸,肯定道。
木棉透过模糊的泪水,直视那双满是坚韧、温和的杏眼,“妳还是没懂……”无声的,她的灵魂发出一句悲鸣,随后无法遏制的彻底沦陷。
“已经无所谓,就这样吧……直到命运让妳抛弃我、厌恶我。”木棉这样想着,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谢谢。”说完她一头扎进流年的怀抱里。
……
“来,试一下,看看怎么样?会不会太酸了?”流年递了一碗醒酒的汤给木棉。
木棉还没喝就摇了摇头,抿了口后,腼腆说:“刚好。”
“那就好。”流年点了点头,觉得很满意。
木棉看她这样,也跟着发自内心的笑了。
将碗中的汤喝完后,木棉试着挑起一个话题:“妳……今天休息吗?”
“嗯?今天星期六啊。”
“啊?”木棉感到羞窘,脸立即热了起来,她都忘了自己请假的事,如果不是流年,她估计也会忘了后天就要上学;木棉无比确定。
她略带犹豫和不易察觉的感激说:“那妳的军训也结束了吧?”
“当然!”流年如释重负的回道,“妳不知道……”
听着流年开始抱怨的军训的痛苦经历,木棉有些高兴自己起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话题。
“然后妳知道吗?两位教官的互掐,一直到那天军训结束,那可以说是我们和隔壁班最轻松的一天了;隔天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两位教官关系忽然变好了,这下我们和隔壁班反倒更累了。”
木棉做出一副聆听者,时不时表示专注的回应几声。看来这也没她想的那么困难。
流年聊了很多,像一团热情奔放的火,可以很确定的说:在她身边永远不会闷。
“流年。”木棉开口打断了她,面对那有些疑惑的视线,木棉平淡道:“谢谢妳。”
流年短暂的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客气!”
“对了、对了,我有跟妳说过动画吗?”
木棉毫不犹豫回复道:“没有。妳……要讲给我听吗?”
“当然!”
……
一直到傍晚告别,桌上已经堆了不少松饼的塑料衣;还有几罐可乐。
“那我先走了,拜拜。”流年朝木棉挥着手。
“嗯,拜拜。”木棉也有样学样的挥了挥手。
门外斜阳见底,目送流年上了车,见她仍在降下半页车窗,继续挥手,木棉也傻傻跟着。
“小姐太好了,看来管用了。”前座的管家说。
流年侧了半个身子躺在后座上,哼着欢快的小调,忍不住说,“是的,这都得谢谢您,叔叔。如果不是您告诉我,我还没真没发现木棉一直抵触自己、抵触我、抵触世界。”
管家笑了笑,说:“那妳觉得怎么样?”
流年摸着胸口,感受那跳动的心脏,“很充实!我和她聊了很多。”说到这,她忽然想到什么,懊恼的叫了声,“我又忘记问她拿联系方式了。不过算了,明天我们再来吧,叔叔。”
“好的。”
木棉习惯的将门一道道紧锁上。
她去到浴室,望着镜子里自己,把手轻贴在心脏,“已经没问题了……”她自语。此刻她的内心感到无比的空寂、死静,坦然直视另一个自己的眼眸:仍旧无比的混浊,但却多了一丝未曾有的决绝。
木棉忽地笑了出来,手食指卷了卷自己有些枯燥的长发,“有空去剪个头发吧……卫生也都搞一下……”她自说自答,开始搞起卫生。
房子里灯火通明,木棉笨拙地开始清扫:扫、擦、拖、清、理。
她躺在刚拖过的洁净地板上,汗水不住的从她额头落下,热烈跳动的心脏好似在为她这种积极生活的行为讴歌。
木棉笑了出来,随后在地板上悠闲的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此刻父母、生活、流年……种种与她有所关联的都被她抛之一旁,只留下自己纯粹的独舞。
每一次深呼吸,木棉能看到自己胸前皮肤下的肋骨,排列的清晰可见,这让她有些莫名的痴迷。
不知不觉,木棉感到困了,蜷缩成一团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木棉换上一身黑色的便服,往市区走去。中途吃了个早餐,她到超市购买蚊香、花露水、番茄、鸡蛋,由于没找到镰刀,她又打了辆车去到五金店买了镰刀、棉手套、垃圾袋。
当她抱着满满一大堆东西回到居所,先是给自己煮好中午饭,随后到院子里点上几盘蚊香,手脚喷上花露水,拿起镰刀开始割杂草。
院子里栽着一颗枯萎的树,上面其中一条瘦枝干还绑着两个绳结,绳结下托着一块木板;花围里的土壤同样干枯、僵硬,看来也是没养分。
木棉觉得她应该会把土壤翻松、更换,最后种上一排天竺葵;树也会买上一颗新的。这个她可不会买幼苗,毕竟一棵树长大地时间对她而言太久了。
除草到中午,木棉发现自己才除了一小半,肚子饿得咕咕响,她笑了笑,将镰刀放在显眼的地方,脱下手套,准备回屋时发觉门口来了熟悉的车。
流年从车上下来,用两条纤细的手臂提起两筐重重的菜,笑问道:“在干嘛?吃饭了没?”
木棉摇摇头,“在清理院子。”
“那刚好,我也和叔叔也没吃,吃完一起弄?”
“可以吗?”木棉不安反问。
“当然!”
“那麻烦了…”
流年笑了出来,“不过最重要的,我们要先加个好友!我老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