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还好自己有所留手。
丝黛拉心中长叹一口气，她被杜兰特的嘴炮激怒，在半空中时差点直接把刀锋刺进杜兰特的心脏里。
不过在最后时刻，她突然反应过来也许修伊还有话要问，但也许更多的是她自己的怯弱，所以那柄刀终究偏移了位置。
火之将熄，丝黛拉经过短暂的剧烈战斗之后，感觉自己的手掌、脚掌、腋窝甚至板钉这些位置的温度明显升高，只不过这时候的她只是当成运动过后的正常现象，而没有往超凡能力带来的身体反应方向去思考。
耳边传来修伊拍手的声音，节奏缓慢，他看了整整一晚上的戏，打出的最高输出是嘴炮了一条伪龙。
丝黛拉倒是很高兴，她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好，没受严重的伤，也没有杀人。修伊此人虽然冷冰冰的，但对杀人却一直很克制，他肯定也不乐意看到自己杀人。
然而事实却是…修伊走到丝黛拉身后，右手按在丝黛拉握住刀柄的手背上，很凉，带动丝黛拉的手一起，缓慢转动刀柄。
第一次的杀人。
杀得非常缓慢。
丝黛拉能清晰地听到血肉被搅动时咕噜噜的水泡声，青色的血管像是蚯蚓一样扭曲蠕动，像是要挣扎着从身体蹦出来，一股股血液从断掉的血管当中溅出来，沾到丝黛拉洁白的手指上。
杜兰特将死的身躯死灰复燃般扭动着，奋力痉挛着，他瞪大眼睛，将死之时他终于想起了在哪见过丝黛拉，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具不腐肉身……不可能活着…这难道是什么梦境吗？我难道是死于某个梦里了吗？
丝黛拉细细感受着刀下归于平静的肉体，眼帘低垂。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平静，没有大哭也没有大笑，就连眼眸里也没有浮出半点水雾。
然而她没有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修伊得到的资料中并没有明确提到卡梅亲手杀过人，贵族阶级的社交应酬太多太杂，很多都是无用信息，不过因卡梅某些自私想法而痛苦的人一定存在，这是一次蜕变，刀与刀总要互相指着眉心。
修伊其实不在乎性命，丝黛拉的思考方向完全错误。修伊对这次战斗唯一不满的地方是丝黛拉最后的一击居然没能毙命，她内心还是软弱。
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在近距离观察少女的表情。
她的表情出乎修伊预料。
既不像修伊第一次杀人时的冷漠，也不像正常人那样无所适从。
而是凄凉，哀婉。仿佛被杀死的人是她自己。
修伊在死人身上几乎见不到这种怜悯般的表情，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
他只知道自己的内心，愉悦异常。
“为什么？”丝黛拉轻声问：“不是有问题要问他吗？”
“畸变堕化到这个程度，反噬后只会完全丧失理智，没有询问的必要。至于问题，人生活必然会留下痕迹，这栋房子里的普通人都在熟睡，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在杜兰特经常活动的卧室、书房来搜寻蛛丝马迹。等到天明，我会向市政厅和大圣堂各发出一封检报信，让他们来处理后事。”修伊按捺住兴奋，淡淡解释道。
杜兰特的身份是商人，他平时留下的票据、记事本、交易记录中存在大量信息，目前尚不清楚他和欧若拉是以何种形式搭上的线，但他能给欧若拉的回报也就只有金钱和土地。
圣堂中存在能够追踪罪行的圣骑士一系超凡者，只不过由于帝国法律，在得到领土主人允许前不能越权执法。不过现在已经木已成舟，修伊会将死婴作为证据提交给市政厅施压，杜兰特的罪行终将暴露在阳光下。至于那匹瘸腿的毛豆修伊已经买了下来，它和失踪的奇诺比奥有关，更与丝黛拉瞒着的事有关。
修伊不希望自己要雕凿的璞玉藏着秘密，但他不喜欢直接去问，他更想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剥开。
他的笔记本标明卡梅-奥康奈尔那一页与丝黛拉-克塔亚连在一起，蝇头小字记录得密密麻麻，不光是本身的性格、家世、经历、更多的是一天天的进步，不满的地方、满意的地方、意外的地方、需要改进的地方、小癖好、小动作……简直像一名裁缝的日记足够将任何人裁剪成比报纸还碎的欠片。
而丝黛拉对此还一无所知，修伊在她心中一直是名铁面无私、风光霁月还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白骑士。
“尸体怎么办？”
比较搞笑的是，杜兰特活着的时候丝黛拉不害怕，现在他死了，她反而害怕起来了。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杜兰特死得太丑了。
“畸变的器官会存储超凡物质，可以制作奇物。把它取走吧，那是你的战利品。”修伊伸出手，在丝黛拉受伤的肩膀上抚过，带来丝丝痒意，是创伤愈合的征兆。
丝黛拉感慨修伊真的是个万能的骑士，不止剑术高超，魔法和魔疗水平目前看来也不低。
然而想听从修伊的建议取走器官的丝黛拉呆愣住了。有两个原因，一是杜兰特太丑她不太好下手；二是她根本不知道储存超凡物质的畸变器官是哪一个，杜兰特丑得全身没一处像人。
修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前看不见脸还好说。现在杜兰特死了，他也开始觉得丑了。其实像这种级别的超凡者析出的超凡物质就算制成奇物也不会有很强力的效果，当初西露达杀死西蒙爵士时就没考虑过拔掉那条蛇舌头。
但问题是修伊刚装了一波，此时不把这个‘战利品’取走显得面子有点过不去。
于是青年从口袋里摸出个手套，很是嫌弃地摸尸，大概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要找的畸变器官居然是杜兰特的一颗牙齿。
“是那颗门牙。”修伊用眼神示意丝黛拉去拔。
丝黛拉看着那颗丑陋畸形还有点蛀的大门牙，小白脸纠结成了菠菜叶。
这么丑的战利品能不要吗？
修伊还很绅士地把手套脱给丝黛拉，也是在那一瞬间接触中，修伊发现了少女手掌的温度比普通人略高，这不算太奇怪，他本人的体温也比普通人略低。
丝黛拉垮着张小猫脸，伸出两根手指极其不情愿地在那颗牙齿上晃呀晃。修伊倒是绕有兴趣地观察着她变来变去一会青一会绿的小表情。
然而在少女晃得差不多了终于要拔出牙齿的时候，与牙齿相接的牙床上，突然闪烁着红色的微光。
不对劲。
“丝黛拉，退开。”
“啊？”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丝黛拉也看到了那怪异的红光，难道杜兰特还没死？她立刻停住动作，撤向一边。
也是同时，红光大盛，还能听到一阵阵仿佛嘶鸣的低语声，那颗牙齿就像是个音叉一样在丝黛拉离手之后以极高速的频率颤动着。
来不及分析，修伊立刻挡在丝黛拉身前，在那红光一闪之后，他感觉到自己右手背上传来一阵滚烫的感觉。
侧眼一看，一道咬尾蛇形状的纹印浮现在手背上。
被摆了一道。
这是类似深渊恶魔用来追踪猎物时所用的触发类法术。
之前修伊就一直在怀疑，欧若拉作为和比邻星一样的死宅吸血鬼，在人类社会未免混得太开了，不光祸水东引将地下城当成幌子，而且还在贵族阶级发展了自己的下线。
如果是和深渊里的恶魔做了交易那就不算太奇怪了。多数高阶恶魔都是阴谋家，受制于界门难以亲自从深渊降临到主物质界大陆，所以经常会通过一些交易来蛊惑其他人搞事。
不过杜兰特身上这是用于追踪狩猎的标记秘法，修伊不认为欧若拉有胆子敢来狩猎自己，这个纹印原本想使用的对象应该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