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小绝为什么没有死？
这个问题，或许没有任何人能答得上来。
信仰之力才是游小绝存活乃至实力的源泉，没有了信仰之力，游小绝根本不可能活下去，要知道她这具成熟的肉体，本就是以信仰之力催生的。
可是，整个澜云大陆拥有光明教廷信仰的人都被抽走了大量信仰之力，信仰坚定的人更是被抽了个精光，游小绝自己的信仰之力也被夺走。
在这种情况下，游小绝有什么理由还吊着一口气？
江连地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如果离开信仰之力就不能存活的游小绝还能吊着一口气，那么本就是因信仰之力枯竭而死的秽慧也一定还有机会救！
至少，江连地不想再看到一个向婷死在面前了。
江连地看向蚩丘，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指向秽慧：“你能听一听，她的未来之音吗！？”
虽然谢天机不在此处，但是蚩丘不是能听到一个人情感的未来吗？
既然如此，如果蚩丘还能听到秽慧的未来之音，岂不就能证明他的想法？
蚩丘沉默片刻，扭头看去。
听一个死者的未来之音？
他从没有这么尝试过，因为死者是没有“未来”可言的，死者本身即是“过去”。
可是在江连地的要求下，他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对秽清清的愧疚？
又或是杀孽太重良心不安？
或许都有，亦或者只是对命运之子的尊重。
可当蚩丘真的竖起耳朵静听时，他的眼睛却一点点瞪大了。
庄严恢弘的乐曲。
清澈明亮的歌声。
以及赞美、祝福的低语。
这个女孩儿还有未来。
而且，她的未来一片美好。
蚩丘仿佛看到，敲锣打鼓的街巷，一对新人在亲朋好友的祝贺中进入了张灯结彩的新房。
美满的爱情，蚩丘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未来了。他当然见过许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未来，可是没有经过亲人的强迫、外界的猜忌、互相的矛盾还能在所有人的祝贺中走到一起的，实属少数。
蚩丘自得到化勒的能力后，最可惜的一件事便是没能回到万人城，听一听秽清清的未来。
不过得知秽涤的存在后，他至少可以确定秽清清并没有在他这无根浮萍上吊死。
“她有未来，美好的未来。”
蚩丘喃喃道，这句话，却让面色沉重如墨的江连地，重新恢复了光彩。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蚩丘说着和江连地完全相同的话，却是另一个意思。
果然，命运之子的直觉，往往都是很准的。
可是，就算知道了救活秽慧还有希望，又该怎么救活呢？
人死后七天灵魂才会被死神界收走，可是肉身却不能等待那么久。蚩丘也听说过一些心脏停止跳动的人在神医的整治下起死回生，可那也是在大夫的刺激下强行救活的。说到底病人也是还没死透的情况。
但是秽慧不同，虽然她的病足以致命，可真正杀死她的是大量失去信仰之力。
就好比一桶水，武者修行让水桶壁变厚，魔法师冥想让水桶变高，修真者更换水桶的材料，本质上都是在桶上做手脚。
而人得病，就是水变了质，也可以用药恢复。
可信仰之力的丢失，却如同倒掉了水。
不管用多少药，怎么摆弄桶，也无法让失去的水回来。人类本来就没有掌握控制和使用信仰之力的手段。到现在为止，最大的“使用”也仅限于元素追踪仪的追踪能力，就连“伪神之阵”都是神界的产物。
神界……
神界！
蚩丘看向了一个人。
她或许才是这个人间界最了解神界的人，比每一个祭司，每一个教廷成员都要了解。
游小绝。
从出生起，就有着大量传承记忆的游小绝。
“秽慧的死因是信仰之力的丢失，那么如果能还给她足够的信仰之力，再以外力强行让她的心脏恢复跳动，或许能暂时让她活过来。”
终于，蚩丘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这只是一个猜测，而且就算猜测成立，也只能让秽慧暂时活过来而已。
因为秽慧还有着眼中的肺癌。即便没有“伪神之阵”的影响，也活不过今天。
蚩丘想不明白，那光明而幸福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信仰之力！”
江连地恍然，的确，这是秽慧丧命的根源，既然要救活她，肯定要先从源头开始。
可是，要怎么转移信仰之力给秽慧？
伪神之阵已毁，同时蚩丘也不会愿意逆转伪神之阵，那样他迄今为止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不仅如此，就算伪神之阵还在，秽慧也不具备启动它的能力，既不能靠发动吸取别人的信仰之力，蚩丘也不会逆转阵法让所有得来的信仰之力返还，更何况，信仰之力真的能凭借“伪神之阵”返还给已经死去的人吗？
和蚩丘一样，江连地看向了游小绝。
这个世上，如果说谁最了解信仰之力，那一定是游小绝。
可是奄奄一息的游小绝始终昏迷不醒，很显然这样的她根本不具备苏醒的能力，甚至于她活着都还是个未解之谜。
于是，江连地想到了。
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或许他也了解信仰之力。
有一个人，在对战沈纬龙时，巧妙地利用计算让信仰之力出现了一个短暂爆发，游小绝修为暂时暴增。
有一个人，明明游小绝平日可以感受到他对光明教廷的信仰之力，可是当游小绝想用信仰之力寻找他时，却发现根本无从找起。
有一个人，他是光明教廷的光明圣子，却可以在瞬息之间彻底断绝光明教廷的信仰之力。
有一个人，即便是被光明教廷背叛过了的车叶和军筠等人，也没有完全隔离这段信仰，在司空情启动阵法时陷入昏睡，可是他却毫发无损。
姜念雄。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至少，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曾确实的把信仰之力用到出神入化，那一定是他。
“蚩丘！跟我去见姜念雄吧！”
秽慧的信仰之力都在蚩丘这里，如果要用信仰之力救秽慧，很有可能还需要蚩丘出马。
可是蚩丘却摇摇头：“我谁都可以见，就是不能见姜念雄。”
“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蚩丘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好不容易江连地才等到他开口，可是他的回答却是那么的令人迷惑。
“我是能够听到未来之音的化勒，正因如此，我不能去见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没有未来！？”
姜念雄自己也说过这句话。
姜念雄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谢天机所说的，姜念雄终将死于自己人之手？
还是说，他必将英年早逝？
没有未来？
所谓未来，不过是相对“现在”而言，只要姜念雄不是下一刻就会死掉，那他就一定有“未来”。姜念雄怎么会没有未来？
“言尽于此，江连地。再说下去，于你，于我，于姜念雄都没有好处。”
“可是！”
“不过我可以在这里等待，如果你从姜念雄那里得到了救这个孩子的方法，我或许可以帮忙。”
如此说罢，江连地只觉白光一闪，刺目的强光令本就独眼的他眼前一片空白，当他再次恢复视觉之后，蚩丘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怎么办？”
提问的，是惊魂未定的妙云仙。显然对于蚩丘这个自称不是恶魔的化勒能力继承者，她还是非常不信任。
“你能在这里看着游小绝和秽慧吗？一旦她们有什么异常立刻通知我们，我现在就去找姜念雄。”
虽然他没有全城感知姜念雄的实力，但是此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理论的杀手新人了。离开迷幻森林后的这些天，燕雨蝶传授的技巧已经经历了初步的打磨，找到姜念雄并不困难。
“唉！？我留在这里不会**掉吧？”
“蚩丘没必要这么做，如果想杀你早就杀了。”
“可是，‘当你选择相信恶魔的话时，你已经死透了’——这是师尊教导我的原话。”
江连地沉默片刻，才道：“凡事都有两面性，罪孽深重的蚩丘，在创世神或者命运之轮的眼中，或许是拯救千万人于水火的大英雄。拯救万人城无辜百姓的英雄姜念雄，或许在一些人眼中又是沽名钓誉，不顾大局的小人。但是我清楚，他们都不是绝对的英雄，绝对的小人。”
“好……好深奥的样子，你真的比我岁数小？”
“是人都是多面的，这一点，直到四年前我才真正明白。就算是代表着炼狱的恶魔，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犹未可知；代表着神圣的天使，正因有另一面才会出现路西法这样的堕落天使。黑与白，从来都不是完全对立的。”
就仿佛，这满腔黑暗之血的身躯中，却有着一颗光明的心脏在跳动一样。
“是……是吗？”
被年龄比自己小的少年教训，就算对方是命运之子，妙云仙还是感觉有些不爽。
“我……我当然明白了！不就想说恶魔不全是坏人嘛，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嘛。毕竟还有人是被强制转化为恶魔的。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一边这么说，妙云仙还拍了拍自己并不出色的胸脯，以示成熟。
江连地当然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眨眼就没了人影。
“什么啊，小小年纪装什么成熟。”
妙云仙不屑的撇撇嘴，这才将注意力转回秽慧的身上。
每个人都是多面的吗？
黑与白不是完全对立的吗？
那么眼前这个无辜惨死的少女，又有谁能说的上来，她哪里是黑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