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忘梦浮生 更新时间:2024/3/28 7:30:45 字数:4152

眸光在闪烁,冰箱中的孩子依旧栩栩如生仿佛只要将他抱出便还是那么快乐活泼,会哭会笑,会跳会闹,会甜甜的喊一声妈妈。

恨与怨化为了最锋利的刀,将那作为伪装完好的皮彻底撕的粉碎,被流言蜚语刺伤,又失去了最后一点点念想,女房东才是目前所遇到的怨念最为强烈的绝望。

遍布伤痕的手指握住了那颗已经血肉模糊的心,女房东真正的模样就好像是一盏遍布细密裂痕的琉璃,只要悄悄触碰便会彻底支离破碎。

人偶的瞳孔在剧烈收缩,支撑女房东的最后一点东西也许就隐藏在那颗血肉模糊的心脏中,然而无论她是否将那颗心打碎,都已经无法解决这样的绝望,发生过的伤无法忽视,留下的只有一地的狼藉和伤痕累累的自己。

“……”血肉模糊的女房东抬起了那已经没有神采,仿佛被摔碎的玻璃球般的双眼,看着手臂依旧搭在冰箱之上的人偶,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心中咯噔一声,反手将冰箱的门关上,慕辰的笑容有些僵硬“你,要不当做没看见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女房东的屋子也在此刻彻底异化,贴满死亡通知单的墙壁,那一张张通知单上死者的面容被替换成了她的模样,地面开始扭曲仿佛血肉开始生长,原本平整的地砖化为了不断谩骂的嘴巴,窗外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双眼缓缓张开,他们凝视着房间中的一切,说着不明所以却自以为正义的话,将这个无辜的家扯的支离破碎。

不过慕辰注意到在这个已经异化的房间中,那张应该是给小小准备的儿童书桌并没有变化,它就被安安静静地放置在这荒诞怪异的世界的一角,仿佛是人心第深处所追寻的最后一点点温暖。

鬼神的黑火呼啸欢腾,它宛如燃烧这个世界的火种,从人心低最深处的最为虔诚的祈祷中诞生,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歇斯底里的疯狂,对于很多人来说,哪怕还有一点点希望那所祈祷的也不过是一个念想。

躲开了尖叫着冲来的女人,慕辰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躯已经脆弱到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自行破碎,能支撑她的也只有那深埋在心脏之中的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偶忽然有点想哭,但她那双美丽的眼眸终究没有这样的能力,黑火中嘈杂的祈祷在脑海中呼啸,带着不只是怎样的情绪躲开了冲来的身影,她最终没有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动手的决心。

该怎么做?事情陷入了两难,直到这一刻慕辰清晰感受到了无力与绝望,她很强,非常强,能轻松解决掉比女房东强大无数倍的敌人,比如那流言蜚语凝聚成的怪物,又比如那座黑房子,但她不忍心再对这个女人造成任何一点点伤害。

红发人偶站在男人坠落的楼顶,黑色的火焰在她瞳孔深处疯狂燃烧,耳边无数的祈愿声全部转移到了本体的身上,她的耳边终于捕捉到了某个她所期待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指向,没有任何的欲望,他只是在心底最深处曾经做出过的祈祷。

“无论是谁,来救救她。”

嫣红色的瞳孔化为了彻底的血色,人偶白皙纤长的手指猛然握紧,仿佛抓住了人心最深处最虔诚的愿望,鬼神的黑火在飞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这个世界温柔的梦想。

在绝望的深处,你我皆为鬼神,而当有人即便再绝望的深处,做出的依旧是温柔的祈愿,那么所诞生的便是璀璨宛如烈阳的名为希望的神明。

血色的羽翼在红发人偶身后张开,五指越发握紧她抓住了那抹微弱却又无比明亮的希望,宛如从血腥与杀戮中诞生的天使抓住了从人间伸来的想要将她救出的手,名为希望的光终于从漫长的黑暗与绝望中苏醒。

天使挥动沾染鲜血的双翼,红发人偶宛如从绝望的深处爬出,裹挟着黑火与名为希望的愿望化为了一颗血色的流行向着她所要抵达的方向坠落。

躲开了冲来的女房东,慕辰闪避的空间在不断减小,房间墙壁上的死亡通知单在飞速堆叠,仿佛是在飞速生长的毒藤将仅存的一点点空间全部挤压,就仿佛生活的压力将这个原本温暖的家一点点碾碎。

女房东越发歇斯底里,她就好像一心求死般疯狂地冲向房间中唯一的存在,这个燃烧着黑火的人偶。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房门忽然被敲响,还在纠缠中的两人几乎同时便将目光投向了那几乎被死亡通知单彻底掩埋的房门。

门外传来了白小小的声音,“阿姨,你见到我妈妈了吗?我一晚上起床就找不到她了。”

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女房东似乎因为这个呼唤声稍稍找回了理智,仿佛是遵循着本能般,她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房门。

那张唯一没有异化的儿童书桌不知何时似乎坐了两个小小的孩子,他们一起学习,一起长大,一起……

一切本应该是这样的!

鬼神的黑火呼啸欢腾,慕辰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脚下还在尖叫的嘴巴被她一脚踏为黑血,下一刻燃烧的黑火仿佛夜色礼服的衣摆高高扬起,身躯刹那间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窗户破碎伴随着恐怖的音爆声,她一头撞在了窗外那注视着一切的巨大头颅。

轰然破碎,那窥视者连慕辰的一击都无法抵抗,然而她能杀了一个却杀不了所有,鬼神的黑火托举着身躯,她咬着牙彻底放开了对那嘈杂祈祷声的压制,不再考虑指向,不再要求特性,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用就行。

没有阻拦离去的慕辰,女房东伸手想要打开房门然而疯狂生长的死亡通知单却将她的身躯推开,她没能推开那扇房门,没能看到那个自己已经照顾了很久的孩子。

地上的嘴巴依旧在谩骂,恶意从四面八方袭来,瞳孔中流淌出了眼泪,可惜这眼泪也无法落下而是渗入了碎片之中,她发了疯般去撕扯那些依旧在生长的死亡通知书,血肉模糊的瘦弱手臂拼尽全力想要再次撑起这个家但终究留下的只有哭泣与绝望。

她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仿佛是要任由那绝望将她吞没般放弃了抵抗,算了无所谓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就让她的人生在这里结束或许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白小小又敲了敲门,女房东却没有再次回应,她看着这即将将她的家碾碎的一切,就在玩闭上双眼的瞬间,某种东西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又一次站起了身,看向城市的最中心,在那里有着什么令她恐惧却又无比憎恨的东西正在从深渊之中爬出。

仿佛又一次有了力气,女房东站起了身,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手臂停在了冰箱面前,仿佛是在做着某种祈祷。

身穿干练白色西装的女人铁青着脸看着指尖被她捏住的照片,那上面是她深爱的女儿,不听话的女儿和其他人亲昵的合照。

嫉妒与怨在心底燃烧,她想撕碎那张照片但最终没有立刻动手,摸出口袋中的手机,她拨通了留在照片背面不知是谁留下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几秒,最终被接通,女人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女儿在哪?”

“……”电话的另一端并没有立刻传来回应,仔细听去便只有悠长轻柔的呼吸声,扭曲的爱撕扯着那已经异化的内心,白色西装忽然隆起,伴随着金属与血肉碰撞的撕裂声,一条漆黑的锁链被硬生生地从血肉之中扯出。

女人的瞳孔化为了浸染着疯狂的血红,指甲抓挠着自己的脖颈,仿佛是要扯开自己的皮肤般极为用力,鲜血从伤口中滚落而出像一只只小爬虫般掉落在白色的西装上,绽开了嫣红色的花朵。

“快告诉我,他在哪!”

“你,就这么爱她?”答非所问,但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却是无比的温柔,让人只要听到便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想要回答。

“我……我那么爱她,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我……”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那温柔的声音打断,“那如果你的爱会伤到你女儿呢,你还会爱她吗?”

一瞬间女人的瞳孔几乎被疯狂彻底吞噬,血色宛如瘟疫般蔓延,但最终在那温柔声音的安抚下宁静下来,“我……我那么爱她,我不会放手,如果会抢到她就把她保护起来,让她永远也不出来,这样就不会有危险了不是吗!”

“……”沉默持续的时间更久了,最终不知究竟是惋惜还是释然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果然,这就是……人。”

“你说什么?”西装女人的面容在渐渐扭曲,畸形的爱正在将她异化成某种极为恐怖怪物,一条条锁链从脊椎中探出,带着纷飞的碎肉向着这个世界展现出了她的恶意。

“没什么,你女儿现在就和照片里的人躲在一座小楼里,位置我会发给你。”还不等西装女人在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随即屏幕闪动一个定位突兀地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原来……在这里。”拖曳着呼啸的黑色锁链,她的身躯却还没有完全异化,白色的西装遮挡住了她的躯体,让人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模样。

停车场中那辆高档轿车不知何时已经被血肉包裹,它就仿佛活过来了般自动打开了车门,没有任何意外与惊恐,女人只是沉默地坐了进去,已经异化为血肉怪物的车辆发出了低沉的嘶吼,仿佛某种极为可怖的怪兽。

从世界最深处涌出的绝望渐渐汇聚,与女人身后的锁链融合,仿佛是拖拽着一片无边的绝望之海,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恐怖向着这个世界倾轧而来。

街道上的行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原本平整的地面在那血肉怪物靠近之时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般轰然崩碎,蒙在这个世界之上正常的面纱被彻底撕碎,绝望开始蔓延。

有些愕然地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变化,鬼神从未像此刻般如此疯狂,就好像被饿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食物般,让慕辰的理智越发难以维持,最终无奈之下她只得放弃了继续使用鬼神直接战斗,人间温暖的白光从不知身体的何处传来,鬼神终于收敛,那已经彻底认可她的祈祷回应着她的愿望。

人间温暖的灶火在这异化疯狂的世界中熊熊燃烧。

远方的声响越来越大,这个世界异化的根源正在飞速接近,单是已经将天空吞没的绝望便让即便是慕辰也心声出难以抵抗的感觉。

白色房子的某处传来了哭声,微微愕然间慕辰听出了那是白芷的声音,没有再去理会那迫近的绝望与窥视的头颅,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脱离战场向着哭声传来的方向飞速靠近。

身体蜷缩在黑暗中,仿佛只要躲在这里周围的黑暗便会帮她阻挡一切,在某个瞬间白芷清晰的认识到她从未成功逃脱过牢笼,那个她所恐惧的根源正在将她仅存的一点点快乐彻底吞没,将好不容易从深渊中探出头的她又一次拽了回去。

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什么,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她只是将身躯蜷缩得更小一些,祈求着黑暗彻底将她吞没。

“白芷!”呼唤声越发大了,慕辰已经失去了耐心,如果是平时她还有心情好好和女孩沟通,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她实在是失去了这样的心情,也没有这样的时间。

猛然抬腿正踹,那紧缩的房门轰然洞开,燃烧着温暖火焰的人偶便这么不讲道理般冲入了她所躲藏的黑暗中,那双燃烧着火光的的美丽瞳孔注视着银发女孩,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生这么大气?我怎么喊都不理我。”

怔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白芷已经呆住了,她从未想过有人的气质能矛盾到这种程度。安静却又喧嚣,暴躁却无比温柔,本身便是绝望的集合却又带着能碾碎所有的力量,宛如太阳般璀璨明亮。

在这个已经异化的世界,白芷想起了许多,比如那个坠落的男人,比如那撕碎黑房子的刺目却又温暖的火光以及那只炙热的抓住自己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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