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作者:忘梦浮生 更新时间:2024/4/17 6:45:53 字数:4168

以“少司命”的恐怖实力,平推那些除了诡异,身体素质与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的NPC并不是什么难事,遮天蔽日的水回应着主人的意志,在某个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只要在水所处的地方,自己就可以无所不能。

闭目微微感应,人偶身躯中的某种东西似乎正发生变化,低沉深邃却又参杂着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耳边隐隐约约的声响越发真切,但这都不是现在需要关注的事情,五指握住翠绿色藤蔓,身后的大河虚影呈现出了与最开始截然不同的波涛汹涌。

水原本是极为柔软的,但在某些情况下,它也可以成为摧毁一切的恐怖天灾,磅礴浩瀚的伟力在此刻彰显出了碾压一切的伟力,所过之处建筑崩塌,身躯破碎,只有男人要奔跑的方向还是一片净土。

那个苍老却又无比健壮的身影,拼尽全力地奔跑着,在他身前是仿佛无穷无尽要阻拦他的人,他的身后是铺天盖地为他打碎一切阻碍的天灾,怪诞与恢宏,壮阔与诡异,仅仅用文字很难形容这究竟是怎样的场景。

额头上不断有着汗水滑落,男人力气很大但耐力却不足,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无法将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掩盖,视野的边缘开始有黑蒙爬过,这是人在缺氧状态下的表现,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根本不会停下脚步。

灰白色的建筑楼顶,那鲜红色的医院二字上,已经有鲜血开始流淌,这个场景因为出现了极为惊人的变数而在刚刚开始便产生了异化。

瞳孔中鬼神的黑火呼啸欢腾,耳边属于九歌-少司命的颂赞声越发高昂,带着明媚宛如太阳般的笑容,那个水蓝色长发精致英挺的女孩猛然抬起双臂,仿佛神明布道,她高声呼喊着。

“去吧,去做你想做和该做的事情,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在意,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

路,好长,长的他甚至于感觉永远也无法抵达尽头,那个女孩的呼喊声听在耳中却仿佛远在天边,呼吸越发急促,脚下的步伐还在迈动却仿佛灌了铅般沉重,脑子也在这种身体即将抵达极限的情况下陷入了几近停滞。

我要去哪?

愣愣地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已经无比混沌的脑海只会对于刺激做出最为基本的反应,对啊,我这是要去哪啊。

分神之间他脚下猛然被什么东西绊倒,狼狈不堪地飞扑出去甚至还在地上滚了几圈,原本就有些破旧的衣服更加凌乱不堪,脏污与灰尘遍布,脸颊之上甚至沾染了点点血迹,也不知是怪物的还是他自己的。

沉默地看着男人跌倒,“少司命”五指仿佛拨动琴弦般轻轻颤动,水遵循着她的意志做出了回应,因为碾碎太多具怪物的躯体而被染的血红的液体停下了碾压一切的势头,它们在男人周围铸成了一座血海围城,将一切的怪物与灾厄尽数阻挡。

呼吸中夹杂着血腥与潮湿,意识越发恍惚在某个瞬间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人死去之前真的会有走马灯吗?

夏天燥热的蝉鸣总是给本就无法安静的情绪更添几分嘈杂,刚刚因为毕业找不到工作而和家里大吵一架的他抱着木吉他坐在树木的阴凉中发着呆,吵架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稀松平常,特别是在母亲去世后,自己与那个总是独断专行的父亲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从大学的专业选择到毕业后的人生规划,直到他为了追寻自己那在大人看来不值一提的梦想时,矛盾彻底的爆发了。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老头子不可能看自己一辈子,他总有一天会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手机收到了爱人的信息,她还是那么温柔,无私地包容着自己的一切,包括天真与梦想。

这两个似乎早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已经成年男人身上的东西,因为她的保护还没有被生活彻底磨碎,这么想着他试着拨动了木吉他的琴弦,哼唱出了属于他自己,还没彻底完成的歌。

看 时光蹉跎

有多少的寂寞无人述说

只有自我

我这就是我

那不灭的灯火

述说希望之歌

……

低沉却又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青春与活力,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这首歌中得到了完美的平衡,手中的木吉他随着心意轻轻拨动,他微微闭着眼,仿佛蝉鸣也在此刻迎合着他的歌唱,忘我而陶醉。

唯一可惜的是,歌曲终究没有完成,他只写完了上半段,下半段始终没有落笔的灵感,仿佛缺失了某种东西让他无论怎么写都无法达到想要的结果。

不知是不是因为高温,琴弦在拨动某个音符时崩断,仿佛是命运注定好了般,他从音乐中抬起头,烈日的阳光照在白色的石砖地面上,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但朦胧中他还是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还穿着医院病号服的女孩,站在那炙热的阳光中,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他。

还在奇怪着女孩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耳边却忽然捕捉到了什么声音,零零散散步履匆匆的行人们也在此刻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某处。

茫然回头,不远处雪白的挂着鲜红色医院字眼的楼房顶端,正有着一个小黑点正在高速坠落,刘好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没有风能托举他的身躯,最终迎来的只有安安静静地坠落。

“爸爸。”那个安静的女孩忽然吐出了这样的两个字,随即耳边传来了不知多远处响起的与地面的碰撞声,还有人群的惊呼,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向着某个方向飞速移动,不多,但他们每一个都有着能轻易撞倒女孩的力量。

跌跌撞撞她几乎便要被人群带着离开,担心她就这么摔倒男人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他对视着那双安静到近乎恐怖的双眼,沉默了许久,他低声询问,“那是你爸爸?”

没有回应,那个脏兮兮的女孩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嘴唇嗫嚅间她又一次重复起之前的话语,“爸爸。”

想来应该不是自己想的样子,这里距离医院还有不短的距离,一个小姑娘自己孤人一身恐怕走不了这么远,他轻轻松了口气,环视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可能是女孩家长的人存在,最终摸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带着安抚的笑容,男人蹲下身与女孩平视,“别害怕,叔叔已经打电话叫警察来了,很快就能找到你的爸爸妈妈了。”

女孩还是那么安静,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女孩的容貌,脸蛋脏兮兮的,也没有孩子们特有的婴儿肥,嘴唇是不正常的青紫色,看来看去也只有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能看出一点点孩子的痕迹,如果那双大眼睛不是如死水般凝固,就更好了。

警察还是一如既往的负责,仅仅几分钟便赶到了这里,在查看了女孩的情况并询问了几个问题后,警员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他看了看男人有看了看女孩,沉默片刻才低声开口。

“先生感谢您的配合,不过能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吗?需要录一下笔录。”

眉头皱起,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简简单单捡到了一个小姑娘居然还需要和警察回去录笔录,仅仅几次呼吸的时间他甚至在脑海中假设出了整整二十几种不同的电影剧情,包括但不限于拐卖团伙,黑帮老大,恐怖分子甚至于是外星人入侵。

干天知道这家伙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有的没的,虽然有些困惑,但作为一个守法好公民,他还是很配合地上了警车,充足的冷气让他长长舒了口气,不由得感慨果然夏天只有呆在有空调的地方才是最爽的。

女孩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像一只安静的脏兮兮的流浪猫,有些无奈地向车门边动了动想给女孩腾出更大的空间,但她又自顾自地挤了上来,似乎只有呆在男人身边她才能安心。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只要把她送到警局,做完笔录,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让她靠一会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也没有去管。

车子安静地穿过马路,最终停在了公安局的门前,跟着警察同志来到了之前很少来到的地方,记得上一次进警察局还是母亲带着自己来办理身份证,说来也是当时的自己都已经二十岁了,在母亲眼中却还是像个孩子,需要时时刻刻的照顾。

唇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只是转瞬即逝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做笔录的房间比想象中的要宽敞很多,也不是影视剧中那般压抑低沉,身穿着干练警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坐在对面,带着温和的笑容询问着遇到女孩前后的事情。

没有任何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事情平平无奇,经过平平无奇,除了其中遇到了一点点的小插曲,好吧其实并不小,但那本质上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不是吗,至少在警员面容严肃地和他说出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前是这样的。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会尽快给孩子找一个领养家庭,不过还是希望您配合我们一下。”

“啊,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尽力而为。”

“也不是什么难事,嗯,想必您之前也看到了,中心医院楼顶有人跳楼,那个人就是女孩的母亲,而她的父亲也在几年前加班时猝死了,现在的她已经将自己彻底封闭,我们的同事根本什么有用的情况都问不出来,根本没办法帮她寻家人,听开车的同志说她似乎很亲近你,所以我们想拜托你如问一下女孩的情况。”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良久,原本还明媚的心情在此刻一点点灰暗下去,他的猜想是真的,除了坠落高楼的不是女孩的父亲,而是母亲,这个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偏差真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直视。

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看着眼前的警员,努力深吸一口气,明明空调开的很足,明明清凉的空气应该让人神清气爽,但无论如何努力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痛苦的窒息感,说真的他很想起身去安慰那个可怜的女孩,但又能说些什么呢?向前看?鬼都不信的话,只不过是自以为是安慰者的可笑谎言。

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去试试。

问询室的房门被推开了,男人终究来到了女孩身边,没有什么崇高的理由,原因只是如果自己也不去,那这个女孩身边可能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安静到令人窒息的氛围,坐在对面的女警同志正在想方设法地逗女孩开心,但那一潭死水般的眼眸却连一点点的波动都未曾拥有,直到他站在了女孩面前,蹲下身用勉强挤出笑容的脸与她对视,声音中的沙哑与被压抑的低沉令人窒息,但神奇的是女孩对他做出了反应。

“爸爸。”依旧是这两个字,似乎她从头到尾只会说这两个字,只是这次与之前不同,男人做出了回应。

挤出笑容,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声音中是温柔与疼惜,“为什么叫我爸爸?”

乌溜溜的大眼睛中终于泛起了色彩,很淡却能被清晰地感受到,那稚嫩的童音穿入男人耳中,“因为妈妈说,爸爸会唱很好听很好听的歌,他就是这么追到妈妈的,妈妈还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他依旧会唱歌给我听,今天早上妈妈告诉我她要去找爸爸了,于是我走了很久,去了很远的地方,听到了爸爸你唱的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过来。”

稚嫩到近乎天真的发言,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女孩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梦中爸爸妈妈都还活着,他们还在等着自己,这个过分成熟的孩子很早便明白了死亡,也知道爸爸不会再回来了,就从那双已经死去的眼眸中便能看的出来。

但不知是不是大脑对于过度悲伤的抵抗,她强行编织了一场梦,遮住了血淋淋的现实,那个女孩知道梦是假的,却终究不愿意醒来。

“嗯,乖女儿,我就是你爸爸。”低声呢喃着,他将手拂过女孩的脸颊,控制不住的颤抖与哽咽几乎要将他吞没,但最终他还是努力的深呼吸,看向眼前的女孩。

“乖,妈妈还要很久才到,以后你就能见到她了,在这之前爸爸会照顾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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