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宇文秋出生起,这算是第一次见到了来自母系的亲属。
遥想当初从江州市返回老家的那段时间,宇文秋便一直在县城里独自居住,即便是寒暑假,除了过年,也基本没回过家。
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回,而是因为父亲不让。
家中无人,爷爷早些年便去世了。而奶奶则是年纪大了,有些老年痴呆,被送到养老院里照顾。宇文秋曾问过父亲,奶奶在哪家养老院,自己好去看看。可父亲并不告知,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叹气。
父亲时不时的会来看看宇文秋,给他留下一下生活费,以及一些吃喝穿戴的生活用品。虽然说并不多,但外加上陈道的偶然接济,这些钱供他一人使用已是绰绰有余。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父亲只留下了一张银行卡和字条,便在几人的簇拥下匆匆上了车。
那一年,宇文秋十六岁。
本以为只是一次正常的别离,父亲不过是有点事情要忙罢了。可在那之后,父亲来看望宇文秋的频率越来越低,直到宇文秋高中毕业后,便失去了音信。
他报过警,可取到回执单后,再也没有后话了。
再然后,就是宇文秋坐上城郊大巴,遇见林妍的事了。
……
10月15日,星期天。
这一天,江州市的天气骤然变冷。晨起时还穿着运动服晨跑的人们,到了中午纷纷穿上保暖内衣、毛线衣了。
“据气象局报告,台风‘杜苏芮’将给我省沿海和浙南地区带来持续性的暴雨及特大暴雨,江州、暖州、逸波南部等地,局部出现特大暴雨。请各位市民尽量不要外出,做好应对台风的准备。”
于秋水听着手机里的新闻声,靠在窗边,仰起头。
天上阴森森的,乌云密布。即便是正午时分,仍看不见一丝光亮。那黑暗中透着一抹混沌的白色,显得整个世界都有些梦幻的感觉。狂风大作,呼啸的声音掠过耳旁,吹起两侧的窗帘。不得已,于秋水只能关上窗户,倾听着大风击打玻璃的声音。
“得,好好的礼拜天,全让台风搅和了。”
陈道推门而入,裹着一件白色羽绒服,蜷缩在袖筒的手里提着两份饭,浑身哆嗦着关上门。
“道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于秋水笑脸相迎,接过那早已被风吹冷的番茄炒蛋盖饭,略微皱眉。随后便拿着一只大号的泡面碗跑出门,再回来时,已经接了小半盆的开水。只见于秋水将圆形塑料饭盒放在冒着热气的水里,又取出一只塑料袋包裹住,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蒸笼。
陈道见状,杏眼瞪起,一脸惊奇地夸赞着:“卧槽,秋姐我收回我说你脑子不好使的话,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说完,陈道也有样学样的,两人就这么凑合了一顿午饭。
两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于秋水的手机已然没电了。她翻了个身,无意间瞟到陈道,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下那张精美的面孔,顿感有些暴殄天物。
也没太在意,于秋水爬下床给手机充电。
陈道突然惊吼一声:“卧槽!”
于秋水被吓了一跳,险些摔下去,缓过神抚了抚胸口,怒视着陈道。
“你要死啊,突然鬼叫什么。”
“不是,秋姐,你快看这个!”
陈道说完便爬下床,将手机举在于秋水面前。
一则标题名为:“渣男当众惹哭女友,引起前女友们众怒,网友:好!”的视频出现在眼前。
于秋水接过手机,看着视频里的内容,正是自己在福满来自助餐厅的洗手间前,与燕妍对话时的场景。燕妍没控制住情绪,大哭起来。紫涵和夏天纷纷赶来,宇文秋就要“逃走”,被紫涵拦下,视频就截止到这里。
此时的于秋水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视频接着往下播放,那会出现自己变身的一幕!
“这……这是谁发布的?”
“你看看用户名。”
经过陈道提醒,于秋水顺着用户栏的位置看去,她看到了两个特别有意思的字:“黑水”。
“黑水?”于秋水勾起脑袋思索着,她猛地一拍桌子,“什么他妈的黑水,不就是白陆反过来吗!”
于秋水点进用户界面,“黑水”的头像正是监控下于秋水的照片。这账号是个新创的小号,只发布过这一个视频,IP属地显示为——江州市。
这是白陆?!
这个念头仅仅闪过了一瞬间,便荡然无存了。于秋水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或许太依赖于白陆了。
可“黑水”的个人简介却很有意思,只有一句改编过的诗句。
待入浮萍路,看余度石桥。
在白陆祖宅家经历的过往又浮现在于秋水脑海当中,她依稀记得当初两人漫步在江南石桥上,两畔拥簇着莲叶,倒是和这句诗有些关联。
该不会,真的是……不应该啊。
“秋姐,你怎么看?”见于秋水脸色凝重的样子,陈道出声问道。
“嗯……”于秋水灵光一闪,拍了下手,“我们先去找吴叔,借五大家能力就要暴露出去的事情,给他施压。然后配合吴叔调查一下,福满来管监控的那个人。”
陈道点了点头:“可以,虽然监控文件不一定都还在。我觉得还要抽空去白陆家的祖宅看一看,就说是为了探望白陆奶奶。”讲到这里,陈道顿了顿,眨了两下眼睛,问道,“你说白陆奶奶现在还认识你吗?”
“不清楚,那半个月里接触过我的人,都说像是了做了一场梦。可能白奶奶,包括我自己也是这种感觉……”
于秋水看着屋外的灰暗一片的天空,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她可是连男款的羽绒服也没带啊。
再三犹豫下,于秋水往602宿舍走去。
“秋哥。”
“哟,小秋你怎么来了?”
夏天和燕妍正趴在被窝里开黑玩游戏,紫涵往这边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见于秋水走进门,放下了手机。或许是因为在场的三人对于秋水的身份心知肚明,夏天也没有像在外人面前那样,装作表妹的样子。
于秋水提了下米黄色的薄纱裙摆,一脸无奈地苦笑着:“跟你借套衣服,外面太冷了,我没带厚衣服。”
“行,我床下面衣柜里你自己找吧。”夏天应付一声,便接着玩游戏了。
这家伙……于秋水心里暗笑着,当初不是说要协助我参加试炼的吗,怎么现在一副躺平的样子呢。
于秋水打开夏天的衣柜翻找着,却发现那些衣服尺码放在于秋水身上都要小上不少。
“你穿我的吧,我借给你。”
“好好好,非常感谢。”
紫涵打开衣柜,取出一件褐色的工装羽绒服递了过来。于秋水点了点头,示意感谢,连忙将其套在身上。
上半身是暖和了不少,可下半身只裹着一层纱。不过聊胜于无,于秋水当即准备动身,前往派出所寻找警察老吴。
“小秋,你等等。”
夏天嬉笑道,麻溜的翻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动作之危险看得于秋水有些心惊胆战。
只见夏天在衣柜下层翻找着什么,随后掏出一只包装袋,袋子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光腿神器”。
“买的时候买大了,穿不上,也懒得退了,你拿去穿吧。”
将其塞入于秋水的手里,夏天便笑嘻嘻地爬到被窝里,继续玩游戏了。
于秋水在陈道的注视下回到608室,看着手里捏着的光腿神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有些抗拒,可双腿感受到的寒温却是真真实实的冷。
唉~事到如今,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了。
于秋水如此想到,便下了决心。费了好大的劲,这才把黑色的光腿神器穿上。
现在,于秋水才知道那些女孩是怎么做到,能大冬天里光着腿,或者说穿着看似浅薄的黑丝,原来都是拜这个光腿神器所赐。
陈道裹着羽绒服,向于秋水投去赞许的眼神。
“秋姐,到时候我给你买两件COS服,你能穿上给我看看吗?”
“滚蛋,你自己穿,你还有白毛呢,都不用戴假发了。”
“嘿嘿嘿,这不是染了吗。”陈道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又推攘着于秋水,“算了算了先走吧,看这天气,晚会儿怕是要下暴雨了。”
于秋水在手机上打车,过了好久也没见有人愿意接单,两人索性骑着陈道的电动车朝派出所赶去。
七八公里的路程,在老旧电动车外加狂风肆虐下,偶尔还闯了两个红灯,竟然骑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两人进了派出所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老吴在大厅的饮水机接水喝。
“吴叔!”于秋水朝老吴挥了挥手。
老吴顺着喊声回头看来,浑身一颤。眼前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女孩,穿着很不合季节的衣服。不过看这鬼天气,要是还按照季节来,怕是要冻个半死了。
“你……你们认识我?”
“吴叔,借一步说话。”
于秋水拉着他就往外走。老吴本想挣脱,奈何于秋水力大无比根本撒不开手,看向于秋水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异。
接警台的值班民警,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心里也是暗暗称奇。陈道注意到民警的眼神,以为是对自己有些警戒,连忙辩解。
“那个……警察叔叔,我不是坏人,真的。”
很快,老吴一脸的凝重快步走回大厅。这回换于秋水跟在他后面了,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进入老吴的办公室。陈道见状正想跟进去,却被老吴阻拦在外。
“她是知情人。”
于秋水解释着,老吴这才放陈道进去。
三人在办公室里商讨了一段时间,最后老吴才确定:“这样,你们去白家的祖宅看看,福满来的监控我们去调,这样符合规矩。”
这和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但陈道认为:不单是白家祖宅,就连福满来的调查结果他们也要看到。
这一想法自然是被老吴驳回了。
看着两女离去的身影渐渐走远,老吴喘了口气,给什么人打去了电话。
“喂?宇文家那小子跟我施压呢,放心放心,我拦下来了。”
老吴挂了电话,摇头叹气着,不经意间瞟到身后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心里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