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紫瞳，如深渊般缠绕着陆离的四肢，但她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陆离像个没事人一样乱动。
陆离捏住她的下巴，嘲讽道：“柳图南，你这也不行啊？”
“……”这样的事情从未过发生，小七面色骤然一冷，她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那不是我的名字。”小七冷冷地说，她拔出腰间的刀，招式狠厉，刀刀致命。
但内行人都看得出，陆离只闪不攻，是在老叟戏顽童般放水。
地圣女见势不妙，骑着白狮就跑了。
“喂喂，小七，你出刀这么快？你难道忘了我是你师父吗？还有没有一点孝心？”
“孝心是什么？”小七很冷漠，一刀接一刀，“有我的刀快么？”
“……”这句话给陆离弄沉默了，这小七还真说得出口，等解了你的金针，就狠狠打你屁股，看你还说不说得出口。
遁逃的地圣女，在跑到目力所能及的最远处，一箭无形的箭射来，破空声爆响。
“报丧之响。”小七说。
在她看来，以目前陆离的速度，便是能躲开地圣女的月影无形箭，也躲不开她的利刃。
所以这空气的爆鸣声，便是报丧之响。
陆离看着小七，嘴角不受控地扯了几下。
小七见到陆离的表情，又道：“你脸上的，是恐惧么？”
“……”陆离的脚趾要抓穿这黄沙，他只是挥挥手，远在数百米外的无形之箭便灰飞烟灭了。
“不，我是在替你尴尬。”陆离说，“希望解你金针封脑的时候，还能留着你这段记忆。”
“浪费时间。”小七一连数刀斩落，“凡生者，都将畏惧我！”
然后小七被陆离对准脖子一击敲晕。
“……”
绝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七还可以这么好玩。
见小七战败，那地圣女瞬间溜得没影了。
陆离带上被敲晕的小七，便往药王谷去。
才安置下小七，便收到了一封短信。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师父，来趟天京，我好像时日无多了。”
“……”
陆离撕碎这封信，将还没飞起的信鸽抓住，交给秋儿道：“这鸽子煲汤给你们谷主补补身子吧。”
这死丫头，陆离笑了，还真敢要死了才找他。
陆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了天京。
刚到楼里，他便看见听雪楼的墨大夫，墨语惭站在听雪楼的门口迎接他。
墨语惭说：“陆先生，你果然来了。”
“……”陆离没有说话，越过墨语惭。
但那墨语惭自顾自地说，“我死后，便将我尸首相分，让我的头望向北方，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将我的身留在听雪楼，替楼主和众弟兄道歉。”
“……”陆离身体一僵，猜出了这次关小白的死，怕是和墨语惭有关。
道：“你何故绝情至此，小白她待你不薄吧？”
墨语惭没有辩解，指了一个方向，“她没在香岚阁，在飞花轩。”
陆离来不及抹杀墨语惭，快步朝飞花轩走去，只是那飞花轩早不似当年繁华。
飞花轩栏杆外假山喷吐的池水，不知何时消失，池水也疏于打理，绿藻朱华。
池边杂草丛生，荒芜而茂盛。
陆离越走，越觉得心凉。
这个关小白，这个关小白，
陆离踩在破旧的飞花轩上，一块年久失修的木板，发出咯吱的声响。
关小白回头，眉眼里尽是笑意，雕花的窗户，洒落夕阳在她的脸上，“你来了？”
陆离没有说话，但关小白却穿着那身不合适的红裙，在他面前舞了一圈。
“我穿的还是我出来时的那套，但是常年厮杀，难免有些摩擦破损，还好我找了天京闻名的绣娘，让她们缝补，现在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
陆离仍是不言，尽管眼前的关小白，外表再怎么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她也不是关小白了，大概吧。
看着陆离没有一点反应，关小白收敛了笑意，快步上前，握紧拳头，“好哇，你居然敢不说话，是不是想吃红烧拳头了！”
关小白握拳，想要锤陆离一顿，她一拳下去，反倒是自己先吐了血，染在这褪色的地板上。
关小白摇头，“是啊，哪里还能和以前一样呢……衣不如新，我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师父啊，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头……”
陆离抚着关小白的脸，将她抱在怀里，“小白，清瘦许多。”
小白心头翻涌，酸涩涌上喉咙，她眨了眨眼，看向窗外落幕的的太阳，望着它大半身子没入西山。
她发现眨眼控制不住泪水，索性闭上眼，但泪水还是从她的眸角滑落，打湿陆离的手。
她说，“其实楼里的伙食，一直不算差，都是按王叔叔掌勺的手艺来弄的，只是，我吃不下，所以瘦了许多。”
陆离轻叹，“既然不愿留在这，那便跟我回去吧。”
“果然，我还是不能把你从你那个破宅子里夺走，早知道我就拆了你那破宅子，让你无处可去，只能来我这。”
“可以，那你拆吧。”
关小白没有说话。
如果她爱师父，那她就是爱师父的那个样子，她不想影响师父，因为一旦成功，师父就不是原来的他了。
她宁愿放下心头的爱，也不要改变他，关小白不知道，这是一种善意还是一种控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师父，也许是喜欢师父的细节吧？
可，情感的发生一定能找得到缘由吗？喜欢就是一个坏掉的马车头，理智告诉你不值得、不应该，任你怎么纠正都是徒劳——感情覆水难收。
“你，还有救吗？”陆离侥幸地问。
小白摇头，“不必，我心脉已衰，本就没几日可活，只是墨大夫是那边教王的人，他们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
“我中了十多年的毒，可不是师父你一朝一夕能解掉的。”她乖巧地笑道。
陆离抱着关小白，路过墨语惭。
墨语惭疑惑，“你……不杀我？”
关小白要杀墨语惭的话，陆离不可能见到他，小白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陆离沉默了半晌，“生活只能向后理解，但它必须向前发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我想，你也后悔了吧？在给我徒儿下了这么多年的毒后，我若杀了你，便见不到你忏悔的日子。”
“我觉得，让你活着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莫语惭。”
“……”墨语惭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载着陆离和关小白的马车渐渐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