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摇头叹息，感叹道：“啧啧，你这下属真可怜，摊上这么个老爹，不过她倒也是难得，在你那魔教过了许久，竟然还能那么慢条斯理。”
小七点头应道,“嗯。”
她的下属中，最厉害的不是谢清婉，但却是最让她记忆深刻的一位，是“四象”中的一位，总能给她出谋划策，还有谢清婉文绉绉的语气。
在魔教这样一个没有人气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怎么能让小七不好奇。
确定江南节度使走远后，陆离带着小七在那堵白墙上又添上几枚脚印，他们刚落地，便听见谢清婉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
“是无常姐姐么？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的眼睛，是被谁挖了，我替你报仇。”小七的话斩钉截铁，像是军队的铁令，一旦下达便无法更改。
谢清婉一愣，垂眉苦笑道：“倒也不是如此，只是无常姐姐刚脱离冥教，便不要为了我再增杀戮了。”
谢清婉接着将头看向陆离，轻轻地咳嗽着，“这位便是无常姐姐的师父么？那段特殊的时间，我听她提过你。”
她口中的特殊时间，只怕是小七刚离开陆离那会。
“想来无常姐姐的师父，也该是个天人，只可惜我这双眸子刚瞎，欣赏不得了。”谢清婉捂嘴轻笑。
陆离看着这个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文雅的少女，却眉头微蹙，这样的人，在魔教活不下去吧？
除非，她有两幅面孔，若是杀人时都这幅笑盈盈的模样，那才叫恐怖。
陆离走到池塘边，微微招手，那湿漉漉的李义山诗集便飞到他手中，接着稍微输送些灵力，将书本烘干。
“你真是魔教出来的吗？怎么看起来和魔教的那些人都不一样？”陆离将那本书递给谢清婉，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谢谢。”她与寻常的大家闺秀无异，行为举止得体，脸上也没有异样的神色，陆离收回了目光。
“多亏无常姐姐照顾，我刚进修罗界，她便看出我体弱，给我安排的对手和活，都是最简单的，我能一点不变，都多亏了她。”
“偶发善心而已。”小七别开头，害羞地解释。
她拉起小七的手，小心地抚摸着小七的手背，“无常姐姐的手背真滑啊，像请我吃的那碗豆腐一样。”
她摸着小七的手，语气里流露出些许羡艳，“明明无常姐姐终日挥刀，皮肤却还这么好……”
“你的父亲那样对你，你真一点怨言也没有吗？”陆离看着她温顺的样子，忍不住问。
“啊……”谢清婉猝然抬头，警惕地扫视四周，竖起食指抵住上唇，“嘘，小声些，我父亲耳朵可灵了。”
“他啊，没关系，我能理解的。他也曾喜欢过玉豀生的，不然也不会知道‘一寸相思一寸灰’这样的句子了。”
“只是，我娘亲伤他太深，他见不得我受伤，所以才对我多加苛责，我都能理解。”谢清婉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哀惋痛惜的神色。
真奇怪，明明人的情绪有一大半是用眼睛来表达，眼前的谢清婉被挖了眼睛却还能将她的情绪展现的淋漓尽致。
“无常姐姐，他们都怕你的那双眼睛，但我不怕，我觉得你紫色的眸子，是最美的，像冥教花园里的紫罗兰。”谢清婉不着边际地又夸了小七一句。
这客套的有些过分了，还是大家闺秀本该就是这样？一见面就怯生生地夸人？那这样大家闺秀的集会，想必也无非是些互夸、赏诗和吃糕点。
“蹭蹭蹭！”陆离听见围墙外有细微的脚步声，刚刚茶馆里与他们发生摩擦的两位剑客，果然从围墙处翻出来了。
萧无量见到小七，立马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呼吸急促，又拔出了那把被折断的霜华剑，“白无常！你怎么敢在小婉家里！你要做什么？！”
他拔剑，便要朝小七攻来，然而谢清婉却一个闪转腾挪，挡在小七面前，拦住了两人，“别，萧哥哥，不是无常姐姐的错——在冥教时，若不是她对我多有照顾……”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才小声地抽噎，“我恐怕就回不到你身边了。”
萧无量放下剑，却仍攥着剑柄，心有余悸地盯着小七，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到小婉的举动来。
“要怪也怪不得无常姐姐，罪魁祸首是‘地底’的创建者，她用这个平台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啊？”
“她这样的人，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小婉，对不起……”萧无量摸着谢清婉的脸颊，落下的泪珠沾湿了白衫，打在土里。
“若是我当时早些来到，你就不会被人挖了眼睛，若是那天晚上我多待一会，你就不会被魔教的人抓走了……”
“不，不怪你。”谢清婉抱住眼前高她一个头的剑客，手轻轻在对方后背抚摸，试图安抚这个大男孩的情绪。
“小婉，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扫清金陵黑暗的地下，让主谋伏诛！”
陆离看得蹙眉撇嘴，满脸嫌弃，他们两个怎么在这演起虐恋情深的戏码了？看得他一阵牙酸。
他侧过头，看向小七，却见小七不知何时暗戳戳地攥紧了双拳——得了，这丫头也上套了。
她也要去灭她赖以生存的“组织”了。
陆离无奈，若他是小七，他才不会自断生计，毕竟现在小七活着全都靠地下的任务不是么？
哪能意气用事，反过来就掉头断了自己的生计来源，陆离想完这点，却周身一颤——原来他竟比小七还要冷血。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被萧无量抱在怀里的谢清婉，叹了口气。
他总算知道她这样看似和魔教毫无关系，甚至不可能在其中存活的小白花，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好吧，既然小七要灭了那个地下的组织，大不了他跟着就是了。
毕竟是小七的心愿——让同僚回到阳光下，但哪有那么轻松啊？
逃出了冥教，到了这江湖——不过又是另一处罗网罢了，在其中的人都逃不出，往往身不由己。
“喂！”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穿甲胄的胖子，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几个纵跃便追了过来，“好啊，萧无量，你还敢来我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