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家主还真是扫兴啊。”
理了理长衣后摆,元双偏头看向祁言,微微眯眼。
他手中正持一符。
【这里还有禁咒结界?呵...】
祁言呵呵一笑。
“恕祁某打断了元小姐的雅兴,但元小姐身份特殊,初来乍到,可不能伤了和气。”
【嘁。】
闻此,双瞳恢复如初的元双微微撇嘴,想起了家里那个老登临走前说的话。
【家族家族...吵死了。】
【就不能让我自由点?】
她拒绝元龙的禅让的理由当然不止“六家竞争动力不足”这一条主观原因。
还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不愿和他人合作,被族人裹挟。
阴阳神想不想统一,能不能统一,说实话她是对此不屑一顾的。
【神明神明,连实体都没有,虚无缥缈的玩应,还没有我面前这位小妹妹长得悦目。】
注意力在不觉中被转移了。
皱眉不回祁言,元双双手插兜,视线转而投向一旁刚刚起身,面色微红的松糖。
“小妹妹...”
“我叫祁可心,元双小姐。”
松糖撅着嘴,不满地反驳。
张嘴结舌。
元双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正了正脸色,随即改口:
“祁可心?”
“嗯哼?”
“交个朋友?如何?”
“诶?....”
“很突兀对吧?”
“...嗯,元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是啊,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我为什么又要问出来?】
元双眼神一伏,有些发怔地面向松糖。
松糖似乎已经平复了心情,一时深邃了几分的蓝瞳正与她相对视。
“看上了我的什么?实力?身份?面容?还是...?”
“你的直觉呢?”
元双微微发怵。
她好久没跟家人之外的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嗓音似乎离自己很远,又很近。
“那你知道,‘朋友’是什么吗?”
松糖忽然又问。
这可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我不是很清楚。但...”
“那正好!元小姐!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哦?”
“?!——别捧我手。”
“但元小姐身体却很实诚呢!”
“...先走一步,告辞。”
“记得来找我玩!元小姐再见!”
元双匆匆忙忙地踏上阶梯离去了,像一只碰到赶海人的螃蟹。
松糖歪了歪头。
【阴阳瞳色,以及那个权柄...难免不会与我相互吸引,交织命途...】
【太一,是你?...亦或者...法则?】
【得好好观察一番。不过元小姐似乎不怎么与人交流的样子。】
【战斗的时候倒是又一副样子呢。】
来不及多想,因为祁言和陈枫岚已经围上来了。
“大小姐/妹妹!你没有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那个咒装是?”
“大小姐?快让我检查检查!”
“?!诶?”
“停停停!变态女仆你快住手!别乱摸!”
松糖用双臂支开陈枫岚,然后郑重其事地叉腰解释道:
“首先,我没事,很明显不是么?”
“再然后,咒装是我自己打造的,没问题吧?我是咒皇,嗯哼?”
【咒装就搪塞过去吧,一时上头了。】
陈枫岚和祁言对视一秒,各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茫然。
“太不可思议了!大小姐,你才13岁呀?”
“13岁怎么了,后生可畏,懂吧!”
“这、但这也...”
“好啦!岚姐姐难道不相信我吗?”
“倒也不是...”
一旁的祁言暂且无语,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直到咒装出手前,他刚才一直没有出手,是出于自己权柄之力的考虑。
...
以神明的视线来观察,天壤间物,人世浮华,都免不了情感脱离,绝对理性的加持。
那时自己并不能正确地感受人类,接触他们的情感。
而遇到祁可心后自己知道了,那是缺乏真实的经验的结果,是一个孤立者的角度。
因此,成为人类后,松糖开始逐渐放弃自己的观察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精神构建。
离开神性,放任人的欲望侵蚀自己,展现自我真正的姿态,不再吝啬于那副神明高高在上的“爱”。
这一时期,松糖希望自己能够以“人”,而不是“神”的模样,去观察万物。
“元双...陈枫岚...暂时先观察这两个吧。”
“祁言太忙了,而且他...有些悲观,贸然接近的话,可能会出事。”
...
元双来到后接下来的这几天,松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行踪不定”。
好在家族子弟似乎都收到了消息,一时也没人敢主动接近。
一天之内,你可以在祁家每一个地方都见上一遍元双的身影。
操练场,训练场,金系部楼,图书馆,藏书阁,炼金室,靖室...
但其实经过松糖的仔细观察,事实其实并非如此。
从第三天早上起,她的行为便有了规律。
从早7到晚11,她的路线大概是——操练场-训练场-藏书阁-靖室-训练场-靖室-图书馆-回房间。
元双之所以称被为天才,可远不止天赋。
【真是个自律的家伙呢...】
【该说不愧是“完美”权柄的持有者么?】
“这一份理性,自立,追求卓越的心性真当很像祂呢。”
坐在窗边,容光焕发松糖撑着脸思虑道,而后又微微不满。
“怎么不来找我玩,真是的!不是说要当朋友嘛。”
“算了,去套个近乎吧,这家伙可真不近人情!”
松糖喃喃道。
然后...
然后她就后悔了。
——傍晚,图书馆内。
“元小姐,你又在画符哦!休息一下好不好?”
“...”
“元小姐,打扰了?”
“不是时候。”
“那你就不能...”
“计划之外,不予考虑。”
“蛤?你这家伙,真是满脑子都是计划呢!”
元双含糊其辞地嘀了一句。
“?”
“没什么。”
“???”
完全失败!
又一次坐在窗边,面色苦恼的松糖长叹一口气。
“唉...”
“嗯?!不如用美食来解决!?”
松糖伸指敲了敲桌,余光猛地瞟到了窗外的一物,随即眼神一亮。
“有了!那就由你...”
下午,私人靖室内。
“打扰打扰!元小姐!我请你吃这个!”
“下次开门前敲两下,嗯...这是?”
“别皱眉头啦!这烤乌鸦很美味的!元小姐要来尝两口吧!”
“...”
“不要用那种无趣的眼神看着我啦!放心,本大小姐对厨艺也很有信心!”
“你自己做的?”
“那可不,元..”
“可心!厨房灶台怎么炸了!?别让我找到你!”
“什么!?这么快就被岚姐姐发现了?!那个,元小姐,乌鸦我就放这了哈,先走一步!”
“可你这乌鸦都快焦成碳了...”
“不要在意那些...”
“可心!——(开门声)”
“唔!岚姐姐...你听我解释...别!...”
“咿呀!!!——...”
元双:...
无疾而终!
叒一次坐在窗边,面色憔悴的松糖开始提不起劲了。
或者说,她也无法了。
有些事你能做的只有保有目的,贯彻行动力,对结果是不能寄予希望的。
但咱小松糖性子有点急,一时办不到便有些颓废了。
【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唉...”
松糖无聊地望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
“(吓!)你从哪冒出来的!元双小姐,人吓人吓死人啊!”
“那看起来是无事可做了。”
“又是练剑么?”
元双点点头。
松糖扶额叹气。
“我就知道。”
“我在地下训练场等你。”
“你等下,先别急着走!”
“嗯?”
“元小姐,已经好几天了,你口中的朋友不会只是一个...陪你练剑的假人吧?不会吧?”
“...”
“欲速则不达。”
“诶?奇怪的回答呢”
看着元双消失于门口,松糖蓝瞳一转,抿嘴自语道。
“你并不讨厌我呢,元小姐。”
“外面似乎越来越乱了,我差不多也该...”
那扇窗户面向工人暴动的城区。
.
次日中午午饭时间——
元双不见身影,事实上,整个上午都没人瞅见她。
“我去寻她。”
陈枫岚放下筷子起身,但很快被松糖拦住。
“大小姐,你知道她在哪?”
“嗯嗯。我去吧。”
她撇头看向藏书阁方向。
...
越过数十个书架,行至尽头,松糖才在角落处找到了翻书的她。
不过元双似乎对她的到来没反应。
松糖在她身前晃了晃手。
“...”
松糖又晃了一遍。
“...”
松糖双眉一竖。
“喂!...”
“直说,不用怕打扰我。”
施法中断,松糖一时哽住。
【好家伙,你都习惯我了?】
元双继续翻阅。
“...该吃饭了。”
“好,但你先看看这个。”
“唔?”
元双将手中的大书倒向松糖,伸出粉指点了点当下的一面。
书页合订处有几张像是被老鼠啃过的撕痕。
“这是?”
“你既是祁家大小姐,也应当知道祁家的前身吧?”
“张家?”
“嗯,这缺少的几面应该是张家史载。”
“怎么会这样?”
“这倒是我想问你的,我观你天天都在藏书阁,不知可有头绪?”
“没有...”
这可不是装的,松糖是真不知道,起码在她回祁家前这几面就已经没了。
【诶不对,你还观察了我的?什么时候?!】
观察是相互的,不要认为你在观察别人的同时,别人没有注意到你。
“我会来到祁家,是因为一个名为死秽教的教团。”
元双合上书本道。
松糖想起了昨天被她烤的那只乌鸦,接着又想起了那个她与祁言第一次见面时的偷听乌鸦。
“说来听听...”
...
“他们的真是目的,是举行献祭仪式,复活所谓的污秽之王。”
祁言摸了摸下巴,隔着方桌面向元双。
“那么,工人暴动只是个幌子咯?”
“那他们为何不低调行事,非要如此大张旗鼓?”
元双摇摇头。
“我不确定。”
“说来听听。”
“他们献祭是需要特定地点的,但婆娑罗尚未找到。所以出于效率考虑,也出于混淆视听,分散祁家注意力的打算,他们选择这么做。”
祁言点头称是。
“好,我会让长老们留心的。”
“嘭!”
“哥哥!我也要去!”
松糖双手推开木门,冲祁言喊道。
“不行。”
“啊↓为什么啊?!”
“不行就是不行。可心,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等下次遇到普通污秽入侵事件再说。”
“嘁!妹控哥哥。”
松糖小声嘟囔着。
“可心!——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哥哥再见!”
松糖“咻”地一下缩回身子,逃之夭夭。
“...”
望着松糖的小身板,元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