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纪野晴明首次将“空间”从单纯的阴阳术运用中脱离出来,他偏爱的理论是:
“空间是现世的架构也是祸野的囚笼,是皮肤表皮上游走的生命微粒,我们得以运用它只是因为人类本就属于它。 ”
——摘自《阴阳五行全集(华历20版)》条目:空间(其一)
...
一阵降位之后,她们最终被运到地下。
青华依靠权柄默默记下了来时的路线,只是——
这地方比想象中只大不小。
【这七拐八拐的,怎么跟个迷宫一样?】
依稀中还有三道令人感到不妙的气息,也被青华一一标记。
五分钟后麻袋才被放下,一双大手探来,青华跟舞酱蝶赶紧闭眼装睡。
身子一轻,眼皮内的世界由黄转白,她们被人抱起来了。
【等等!不关在一起么?!】
感受到自己与舞酱蝶分开,青华心底一惊。
但好在,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十米。
铁门声嘎吱一响,青华像被丢垃圾一样甩进室内,来者干脆利索地锁上铁栅栏门,而后步伐便渐渐远去。
“...”
周围似乎没有人了。
青华先是睁眼扫了一眼四下,见无人这才起身拍拍灰,余光所到之处无一不令她皱眉。
一个整体呈暗色调的小牢房,地铺,蹲坑之类的生活用具到是有,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一眼看上去还算不错,对吧?
如果你能忽略掉满壁的血迹和用血书写的,已经呈暗红色凝固在墙上的狰狞字体的话。
同时,室内的通风也很差,这里的潮湿程度已经到了天花板上滴水的地步,湿色和血污杂糅混合在一起的视觉冲击几乎令人作呕。
被褥更是肮脏污秽到令青华怀疑这里几小时前是不是刚躺尸一位。
难怪送她们来这的人都不愿停留,在这里多呼吸几口怕是都要害病。
【喂,酱蝶,你还好么?】
【口区——小青,这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明亮的白石英走廊对面是另一处牢房,舞酱蝶从铁闸门后弹出身子狂吐舌头,像一只仰面吐泡泡呼吸的黄鱼。
【此地不宜久留,快,趁走廊没人,我们先溜出去。】
两人默契从罩中地掏出一张红篆符箓,对着栅栏低声念道:
“【融炼符】——急急如律令。”
淡红光点飘出融入铁栅栏内。
不一会,铁块在滚烫的温度下嗤嗤作响,在不断冒出的青烟下一滴一滴融成铁水,并以蔓延的姿态扩大,将牢房口烧出一口打洞。
青华先是探出头来望了望两侧确认敌情,而舞酱蝶却是撒丫子跑过来,张臂就要抱上她。
“去去去!办事呢,正经点。”
青华伸出一手抵住她的头,训斥道。
舞酱蝶抬头两眼汪汪地哼哼两声,这才作罢。
...
【接下来,该去哪呢?】
望着这一副标准实验室的白石英墙壁,青华有些举棋不定。
【要分头行动吗?】
这般想着,她抬眼望了望左右,两侧尽头各有拐角。
一处是来时的方向,七拐八拐的一定漏了很多房间。
一处是未知的方向,可能通向实验室的更深处。
而就在她思考时,一处牢房内的动静却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喂!到这来!”
声音嘶哑且无力的男音。
“?”
青华和舞酱蝶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斜侧处的铁栅栏后探上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神情憔悴的中年男子,正瞪着幽幽的黑眸盯着她们,活像一只只剩下头的地缚灵
“你们也是阴阳师吧?...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打消逃跑的念头!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青华和舞酱蝶凑上前去,皱皱眉头。
“也?”
男子除了一张脸,其余的部分都隐藏在黑暗潮湿中,如一只幽灵喃喃低语。
“我本是受御美家雇佣前来调查的在野阴阳师,一路跟踪到此实验室的外围,却不知被何物袭击,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我当然也想过逃跑,用血液刻印逃之夭夭,可、可是...”
说到这,她他的声音一下子沉闷梗塞了,额头细汗密布,脑袋也跟着颤栗发抖起来,一张如野兽哀号的表情在黑暗和光明前来回摇晃,语句混乱:
“怪...怪物!那种死物...怎么会!?...啊啊...啊...不!...嗬嗬嗬...”
青华皱眉,用权柄缩小他传递出的声音。
男子突然一下猛地扑上前,一张狰狞的脸庞死死扣上栏杆,两臂撞上铁栏的发出动静令二女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时,青华这才算是看清了他的周身。
【这...】
舞酱蝶捂着嘴撇过头去。
他虽赤裸着上半身,但苍白皮包骨的身躯上竟是密密麻麻的猩红符文和金色篆字,而这些又被皮肤渗出的黑血遮掩大半,这才显得与黑暗一体。
“不要!...逃跑!...嗬嗬嗬...”
“你冷静一点。”
青华强忍着心中的恐怖抽出一符。
“【萧疏鬼唱】——急急如律令。”
淡蓝光点拂上,男子的情绪这才逐步平复,呼吸渐畅,又将身体埋进黑暗里跪下,他垂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谢谢你...我大抵已经疯了吧...”
青华蹲下身子,又抽出几张灵符递给他,解释道:
“我们不是来逃跑的,而是来揭露这里的真相...待会可能会有些混乱,你若是有心,就趁乱逃出去吧。”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伸出已无肤色的血手向灵符探去,在碰到灯光后猛地一抖抽回,颤声道:
“不...我已经没有气力去做这一切了...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说着,他垂下头,喃喃道:
“右边...是实验室的主体,我大致把它们分成四个部分...观察室——手术室——办公室——停尸间...还有两处我从没进到里面过,你们要小心...一定要避开穿着,盔甲的人...千万不要被他们缠住。”
青华对他点点头,把灵符放到栏杆前的空地上,让他伸手刚好就能够到。
“谢谢你的情报,那我们先走了。”
男人呆呆地望着灵符。
青华起身拍了拍舞酱蝶。
“走了。”
青华向右侧拐角走去,舞酱蝶两步并作一步跟上她,怯生生地问:
“他们这是...在人体上刻印?”
青华嗯了一声,抬抬头又扫视了一眼两侧牢房,黑暗里蜷伏着无一不是人类,他们大多“伤痕累累”,流血潺潺,就是不死也离疯不远了。
舞酱蝶咽了一口口水:
“真是疯狂的想法,哪怕是号称‘生命微粒’的空间之力,在进行刻印以及使用时都极力避免与血肉这一媒介发生冲突...这里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青华摇头不语。
...
白廊道拐角处,青华双眸一闪,向后伸臂拦住了舞酱蝶。
“等等!...有脏东西。”
说着,廊外传来一下接一下的低缓且富有节奏脚步声,清脆如铁蹄马蹬抓地而行。
“噔、噔、噔——”
声音由远及近,回音传荡,犹如一阵雷雨乌云袭来时不断扩大的隆隆告警声。
青华闭唇紧咬牙关,用目光死死地盯住那处拐角。
她的权柄丝毫没有感触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和咒力运转,反倒有一股令人气机滞凝的诡谲的,不可捉摸的浓烈煞气。
青华抽出一张土色符箓,凝神屏息。
“噔、噔、噔...”
“小青...”
“...”
脚步声停了。
蓦地,浑身披着一副镀金甲胄的古怪壮汉从拐角出出现,它徒手站立,厚重的面甲覆盖住整副面孔,不见其下形貌,几乎顶到天花板的身高压迫力十足。
“...”
它站定面向牢房的走廊,一言不发,如一尊雕像般屹立不动。
“...”
四下空无一人。
而后,它僵硬无比地扭动脚踝调转方向,又抬膝一顿一顿地朝左拐处走去。
“噔、噔、噔”
反射着光泽当然墙壁一阵扭曲,正侧贴着墙的青华和舞酱蝶的身形被涂鸦般一点点绘上色彩,显现身形,微微喘气。
青华收起符箓,下意识地像舞酱蝶问道:
“多亏了酱蝶的权柄,刚才...那个是...”
默野权能分支之沉默,代表消逝,沉寂和终末。
舞酱蝶擦擦嘴角的血迹,道:
“我也不知,但那甲胄上雕刻的符箓不可不谓精巧绝伦,所耗的丹书笔墨一点也不比咱们的咒装少,想必是出自炼金大师之手。”
“至于那甲胄人之下又是何等鬼物,能驾驭地住这覆盖全身的高密度咒术铠甲...就连我也不敢下定论。”
青华点点头,思忖道:
“我的权柄暂时只能探查出它是‘金’,其余的有对策吗?”
舞酱蝶苦笑道:
“没有,若是从它身上刨下一片鳞甲细细研究还差不多,但现在...”
现在可没有时间。
“那走吧。”
“嗯。”
...
二人朝右边方向拐去,面前是一条更长的走廊,其侧铁门众多,空无一人。
“这该怎么找嘛?小青。”
“嗯。”
青华动用权柄向一扇扇门的内部小心翼翼地探去。
“有了!”
不一会,她便指了指倒数第二扇门。
“那里的文字书写最多,说不定有我们想要的证据,但...”
“但?”
“人也很多,估计是他们的办公处 怎么样?要不要先谨慎一点为好?”
舞酱蝶前踏一步,果断道:
“反正都是要闹的!打草惊蛇算什么本事?擒贼先擒王嘛!”
青华轻叹一口气。
“这时候你倒是挺积极的。”
...
“砰!”
“FBI Open The Door!!!”
大门被一脚踹开,一柄宽大的银色蛇腹剑从门外呼啸而入,在节节锋利的边齿延长中滑行蜿蜒,如一条巨大的蜈蚣席卷全室。
身着白大褂的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处就已经多出一道寒锋。
“【玄笔龙蛇】——急急如律令。”
舞酱蝶手持咒装从门后信步走出,一旁的青华抱胸侍立,高声宣布:
“例行检查!所有人都老实点!把手中的资料全都乖乖交出!如有不配合的,哼!刀剑可不长眼!”
说着,那剑身似有生命地抽搐一下,一节节蜿蜒拐角处的红色的纹理好比一只银白蜈蚣,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青华轻盈地从台阶上走下,在这块如梯田一般的办公室桌来回穿梭,收获成果。
胆小的很快就交出了自己的资料,胆大的,宁死不屈的,也逃不过青华的权柄,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料全被青华在翻箱倒柜中一一收缴。
【松糖冕下,收好。】
青华凭空递去,手中的资料总是奇迹般地消失,这一幕看得一旁的实验人员目瞪口呆。
舞酱蝶得意道:
“哼,被松糖大人的神迹吓到了吧!?”
青华边翻边问道:
“你们这的主管是谁?在这吗?”
那白褂男颤巍巍地答:
“不在这,他...”
“哔——哔——”
一阵嘹亮的警报声突兀响起。
青华猛地抬头,办公室尽头处,一位实验人员从墙上的按钮旁离手,冲她恶笑。
“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
舞酱蝶弱气的声线从门口处传来。
“走吧!”
青华并不怪她,只是从办公桌群中跑来拉上她的手,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就开始跑,二人原路返回,拐弯,而后穿过牢狱,又拐一道弯。
“小青,我...”
风声乱耳,发丝飘舞的青华头也不回。
“没事 不怪你,反正我也搜的差不多了。”
舞酱蝶闻言一怔,面颊泛红。
...
“停下!”
“诶呦!”
青华猛然刹车,舞酱蝶心底正犯花心呢,一下子没刹车,脸因惯性撞上了青华的后背,红着鼻子连连叫痛。
“唔!...小青你慢一点嘛...”
舞酱蝶从正色的青华身后探出身子,随后神情一滞。
“这...”
乳白大厅室正中央,一具镀金甲胄人独自兀立,有如神兵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