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计划是...基础符箓十张二十遍,在三个小时内完成。】
马尾元双直背坐在几案前,拈笔一手按符,思忖道。
点、按、提、勾、随着宽大袖口下白皙臂膀的笔走龙蛇,刻着流金花纹的长后摆如水草般来回飘动,意境祥和。
这种例行公事般的练习已经持续近五年,今天也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而已。
可或许正是因为熟能生巧,原本聚精会神的元双竟在稍稍分神中继续落笔。
【她最近...似乎找我的频率越来越少了。】
她,自然指的是松糖了。
【...】
想到这,她抬眼怔了会,忽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持着笔,又连忙低眸朝符纸集中注意力。
【对我的热情衰退了么...】
【嗯?我在想些什么?】
元双淡淡地想,又继续画符。
可仅仅几分钟后,元双心底便蓦地升起一股不安。
【我是不是太死板了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
【要不...去找她吧?】
【但今天的计划...】
元双有些矛盾了,但内心的惴惴不安像一根钉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扎进心脏,令她难以再度全神贯注。
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一张女人的脸——那张总是笑眯眯地围在松糖身旁的脸。
御美里昂。
“啪。”
手中毛笔一抖,灵符像哑炮一样炸响一下,原来两处本不搭边的符文在粗墨下被勾到了一起,咒力正通过这突如其来的通道愉快地交流着。
元双搁笔,然后阴着脸用两手食指和大拇指掐起这张失败品,对准那处桥梁就撕了下去。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明明是我先来的!】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揪住了她。
元双猛地起身朝石门外走去,双唇紧闭,每一下果决的步伐都蕴藏着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充满着遇事决不相让的决心。
石板小路上都分有三三两两成群的阴阳师,三三两两!唯有她是一个人!...她心底兀自生起一股孤独放大后的空虚感,叫自傲的她难以置信到愤慨的地步!
自己太大意了。她想。太安逸了,修为是自己争取来的,友谊也从来都是,但是由于她的一时疏忽,一时麻痹,竟已经到了要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松糖!然后——然后呢?
元双愣了一步,她忽然意识对我自己没有任何计划和打算,只是纯纯脑子一热就过来了。
一向冷静理性自诩的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眼神一呆,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疑问,身体却异常实诚地继续大步向前走着,没有一丝犹豫。
【这到底是...】
“元小姐?”
“?!”
元双惊觉抬眼,视线正前方,松糖正捧着一杯热饮,夹杂女仆和御美里昂中间并排走着,淡蓝眸子里好奇地一闪一闪。
“...”
元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在一阵目眩中沉默下来,她又听见松糖说:
“元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找的是你?”
松糖撇撇嘴无奈道:
“因为元小姐从一开始视线就没从我身上挪开的说...”
被识破啦?!
元双的目眩骤然上升到头晕,她撇过头去,冷声道:
“你知道就好。”
“?”
松糖小脸一惑。
眯眯眼御美里昂微微歪头。
陈枫岚耸肩,哑然笑笑。
“元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元双一愣,转过头来。
“生病?”
“对的。”
松糖说着便一脸严肃地从两人中间走上前,来到元双跟前。
然后踮起脚尖,伸出右手贴上元双的额头。
元双:!!!
松糖“呀”了一声,咂嘴感叹道:
“病得不轻嘛。”
元双涨红了脸后退两步,原本的倨傲之色全无,取而代之的只剩小女子般的惊慌失措,只能愣愣地瞪着双眼看着松糖。
此时,陈枫岚找了个借口带御美里昂离去了。
临行前,御美里昂还冲元双呵呵一笑:
“啊啦,元双妹妹也有可爱的一面呢~”
然而元双现在已经完全顾不得“妹妹”这个称呼了,只是对着一本正经的松糖发怔,似乎正在思考对策,又似乎放弃了思考。
【脑袋好晕...】
松糖捧着热饮扑哧一笑。
“元小姐,你这眼神是想吃了我嘛?你倒是说句话呀?”
反应过来的元双一时语拙。
“没...没什么...就是想找你而已...”
松糖这时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说过要和元小姐去城区逛逛吧?元小姐肯定是为这事找门来的咯?”
“我...!!?”
没等元双回应,松糖就一手牵上她无处安放的左手,拉着她向石板路下阶走去,回眸一笑:
“真是的,元小姐在这种事上一点也不高效率呢。”
元双呆了眼,感受到手心里的紧握和温暖,听到自己的心突然砰砰直跳,她终于意识到此刻说一不二的意志——
【这是...私心啊。】
想要去占有的私心。
前方的松糖又道:
“元小姐天天高强度修炼,压力一定很大,今天晚上来我房间睡吧?跟可心待在一块,什么烦恼都会驱散的。”
闻言,元双含糊着音色,笃定道:
“好。”
...
这天晚上,逛了一天的二人抵足而眠。
其实最开始元双的心情是激动而喜不自禁的。
但到了后半夜...
呼吸不畅的元双惊醒,眼前睡得比猪还死的松糖正侧过身子,两臂像树袋熊一样攀住了她大半个身子,胳膊紧紧勒住她的脖子。
“...”
“喂!你这家伙!...”
她忽然又后悔了!
...
羊城,祸野。
银白符文在枪口一闪一闪,一排金绿袍木偶端枪扫射,不远处,零零散散的污秽在流弹穿梭下纷纷炸开五芒星。
白猫祁苍梧立于人偶之后,面带严肃。
“轰!”
眼前的一处空地开裂崩陷,几只布满血珠的黑色触手拔地而起,扭曲狂舞。
木偶们将枪架上肩膀,枪口转向,又是一阵密集弹雨。
触手吃痛,像蚯蚓一样胡乱蠕动,宽大的触手一下又一下朝木偶扑腾打去。
不少木偶被拍扁,穿刺,扫飞,但余下木偶仍不知恐惧的继续左右调转枪口扫射,弹雨交错下竟无一误伤。
最后,在付出大半木偶的代价后,颠颤飚血的触手终于一蹶不振,在越来越集中的火力下伏地而亡,勾连五芒星。
“...”
“...大...肛...老...无秽...拔除...”
一名木偶转过身子,张开几乎脱落的下巴一抖一抖道:
“收队吧。”
“...是。”
金门敞开,白猫翘着尾巴朝中走去,临行前却突然回头,思忖道:
“喂,你们,真的有情绪吗?”
“祁大长老赋予..模块,可以调节...”
“...”
祁苍梧长叹一口气,单薄的身影在人偶的簇拥下犹如日落西山的蔼蔼暮影。
“可那也只是我的权柄啊...”
“形影相吊”的写照在此刻,成为了灵魂与躯体本是同一的分离。
...
第二天一早,松糖一觉舒爽地睡到自然醒,惬意着脸从床上伸了个懒腰。
“嗯——哈,元小姐,昨晚可真舒服呀——”
微微眯眼,松糖伸出的颤臂忽然一停。
“芜?元小姐?”
侧塌空无一人。
松糖疑惑地摆头扫视了一圈房间。
“人呢?...”
松糖正疑惑着呢,忽然感到有视线投来,她转过头去,却是眼前一黑。
“唔!——”
一记枕头“啪”地一声砸上她的小脸,带起她的身子人仰马翻。
松糖眼前金星直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第二个,第三个枕头一个接一个呼啸砸来。
“唔哇!元小姐,你干嘛!”
直到松糖连滚带爬地跳下床铺,枕头雨才停歇下来。
松糖怯生生地拿开挡防在脸前的手。
“元小姐?...”
床前,元双红发杂乱,呆毛一根根暴起前扬,埋在红发下的红瞳里尽是戾气和怨恨之色。
还有黑眼圈。
“你给我!下去!”
双腿发软发颤的元双摇摇晃晃地吐词道,而后放下手中枕头,在松糖的注视下像一个做工一夜的劳苦工人一样倒瘫到床上,一睡不起。
松糖呆在原地眨眨眼。
“元小姐?...”
“别吵!...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你睡了!”
“啊↓——别啊,元小姐...”
又是一记飞枕甩来。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