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整理思绪

作者:渡夫 更新时间:2024/4/22 21:48:59 字数:2473

现在是重启福利院后的第二天,白然正步行在由速港向北的道路上。开春至今仍未降下一滴雨水,空气有些燥热了。白然已走出城区,尚未进入周边的村镇。道路两旁人烟稀少,树木却逐渐密集。

脱离樊笼,广阔的天地令白然神清气爽,天气如何都好。他走得悠闲,正独自回想着最近两天的遭遇。

前天晚上,黄然回到家。白然见他神色凝重,不过并不焦虑。黄然把小葵打发去干活,自己和白然一起进书房,分析情况。

“我下午直接去了一趟总部面见长老们。他们都不在。我一直等到傍晚,才等到拉第尔长老。今天在福利院所见情况之特殊,想必你也明白。他们令我陷入这样的尴尬中,我必须亲口问个明白。”

黄然不停用手整理袖口。

“我问他,长老会是否知道拉尔和严岗的情况,是否是长老会授意。其实无需他回答,我也知道长老会必然耍了手段,否则根本就说不通。这些年,严岗向来为首领所冷落。没有长老会支持,单凭毛遂自荐,他根本无权出席仪式。至于他那个手下,我猜是和商绅们暗通款曲。因为选择院长必须经过他们和无天生养的同意,拉尔能不声不响地绕过我,至少要取得商绅的支持。”

白然不解地问:“那个拉尔自打上次参加长老会就十分得意,难道不是在会议中得到了褒奖?你那时没看出什么迹象吗?”

黄然用力抻平衣领,试了多次才扣进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细细地运了一口气。

“长老会上,把他叫进去一方面是提醒他最近太过乖张高调,提出警诫。另一方面是表扬他。虽然有刻意讨好之嫌,但是他一人包揽多片区域的事务,高效的业绩是实打实的。况且,拉尔和严岗的关系比较微妙。以他们两人的年纪和能力,任谁都知道他们貌合神离。首领一向通过对拉尔的使用和限制,来把控与严岗的距离。所以,我当时认为这只是和往常一样给拉尔一点甜头。”

白然不像黄然这样懂得许多内幕,特别是背后的人际关系。但是他也不易抱有很深的成见,所以对黄然的判断将信将疑。

黄然默认白然接受了自己的看法,接着叙述:

“拉第尔长老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他回答:‘我们确实审阅了组织里提供的备选名单。不知为何,对方似乎对拉尔情有独钟。于是我们将这一消息传达给严岗,好让他早做准备。但是,商讨确定最终人选,是现任首领的职权,我们也不能干涉。结果证明我们的选择没有问题,不是吗?’”

白然问:“可是提供人选的时候,你没有参与吗?”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黄然端坐,拉扯衣角。

“首领说,福利院几乎完全由商绅资助,他们当然想自己选院长。是首领他觉得有必要插一手,所以和对方协商,为福利院提供一定保护,以此过问对方提供的备选名单。就是说,首领的说法和长老的说法正相反。根据首领所言,我当初认为最终人选会是一个无能的,或者持摇摆立场的商绅。最值得担心的就是首领在这件事中的态度。如果他和我们一样蒙受欺骗,那我们与他还处于同一战线;如果他同长老们站在一边,那我们便毫无胜算。”

这就是长老会独有的权力。他们虽无生杀大权,但可以任意参与无天生养的公事,审核首领和头目的工作,任命首领,而无需承担对等的责任。他们纵然无法肆意妄为,却常常能够阻挠或破坏首领与头目的计划。俗称绊脚石、搅屎棍。

讲完比较严峻的形势,黄然缓下节奏。他两手抵膝,开始自由发挥。

“对于拉尔,我们以往缺乏关注,这是我要反思的。但是,缺乏信息不意味着我们就束手无策,就可以无端猜测。小白,你要记住一点,未知之物永远比已知之物多,人的发现却可以从已知向未知延申。你需要锻炼这一能力。无论对手是谁,你都要从可以入手的地方出发,步步为营。

我想,我们可以从严岗身上突破。我和他共事二十年,了解颇多,仅从他今天的变化就可以看出,他也只是一枚棋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拉尔能当选院长,必然有他的许可,而且他恐怕下了不小的赌注。然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正是领导者的驭人之术啊!不仅是我、严岗,就连今日风头无两的拉尔,也不过是居高位者的区区几枚棋子罢了。长老会这是想分我的权,敲打我呀!”

白然有自己的疑虑。例如,黄然是否低估了福利院和拉尔本身的重要性。但是,一旦超出自身的角度去思考,他就觉得疑窦丛生,陷入不断怀疑的怪圈:

选中拉尔只因为他最没有晋升的希望吗?为什么商绅出大力建成福利院,却把院长的职位拱手让人?拉尔私下和对方达成了什么合作?

一经发散,世上简直没有答案。

他的大脑在扩张,可是颅骨拒不配合。他的脑由于受阻而实质上转为压榨,把意识过剩导致的无答案的次级品从他的双目,从他的双耳,从他的口鼻“扑哧扑哧”挤出去。他依靠这种流失排忧解难,恢复清明。

或许真如黄然所说,不能一开始就想得太远,毕竟也是中年人的经验之谈。想到此,白然打算听听黄然有何高招。

“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们能做点什么?”

“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向谁?首领?你敢吗?”

“我们不与任何人为敌。步步为营只是避免打草惊蛇。如果有敌人,他们要干扰我们,那我们只要维持正常,就是在对抗他们。我继续做我的工作:我负责的事务、我接触到的人,本身就可能蕴藏破局之法。至于你嘛……“

黄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白然。他终归是白然的长辈,仅仅一言不发地站着,也令白然心虚。

“我做什么?”

“你的那点小动作我早就发现了,你可以继续。我还帮你那朋友解决了一点小麻烦。我知道你掌握了某些线索,和眼下这事也许有关,也许无关,但是可控的东西多多益善。你有你的方法,你的特点,你能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你做就是了。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会告知你的。”

白然有些尴尬地吐出舌头翻白眼,赶紧转移话题。

“知道可能有危险你还不阻止我,你就是这样当家长的吗?”

黄然豪迈地笑了。

可白然觉得他此刻真成了一位老人,一位久居于荒凉的人世间,迫切想留下些什么的匆匆旅客。

“危险和风险是不同的。要想有所作为,风险如影随行,只看能否化解。我黄然的孩子,不能是循规蹈矩的庸碌之辈。”

黄然双手背后,撑起腰杆,把他一度萎缩的胸膛伸展开,一股拔地而起的气势。白然第一次见他如此精神焕发,容光似要从脸上流下。虽然房间里只有灯火,没有日月,但他熠熠生辉,成为这房间唯一的光芒。

“你现在需要去做一件事。去北港追查何棠柯,或者留在速港,帮我排查可疑的工场。任选其一。”

白然不会再轻信上级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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