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问题解决

作者:渡夫 更新时间:2024/4/30 19:05:57 字数:3148

两人走到屋内,白然也看腻了穷酸的工厂,开始看身前的小姑娘。白然的身高处于同龄人的中等水平。他觉得十几岁、算上头发才勉强达到自己嘴巴高度的女孩,大概这辈子没机会出落成高挑成熟的模样了。

还有一点。二人第一次相遇时,她还是寻常肤色。仅仅过去两天,她暴露在外的面部和四肢都已经黝黑发亮。

难道她所谓的工作是去码头做苦力?

真如此的话,白然可更看不起长龙了。

白然由眼前的姑娘联想到化日红,忐忑不安。再往上就是最后一层了。他生怕一会看到化日红也像个苦力。

女孩说:“马上就到了,队长就在上边。”

登上最后几级台阶之前,女孩简单整理服装,归拢头发,咳一口清清嗓子,然后才稳重地迈上去。姿态一换,她倒真有几分端庄气质。

白然迈出最后一步,当即受到摄人心魄的压迫,这力量似要阻塞来者的前路。这乃是化日红无意识释放的气场。白然由此确知化日红就在这里。不过,白然发现她心神放松。化日红释放的力量与她的情绪以及精神集中度紧密相关,现在这股气势只表现为阻力,而没有伤害性。

女孩轻轻叩门,隔着门说:“队长,白然来找你了。”

白然隐约听到门内传来好奇声。

化日红开门倚框,打量着白然。

“呦,什么风把无天生养的天才干部吹过来了呀?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白然听出化日红在挖苦。平日里,他得油腔滑调说几句,今日不行。

“有事想求你帮忙。”

他瞥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

化日红心领神会。

“进来说吧。小心你在外边等一会儿。”

小心?什么小心?谁小心?哦,原来这女孩叫小心。

白然回头嘲讽小心。

对方居然没有发火,而是别过头,气鼓鼓的,有一种委屈的可爱。

房间里面干净素朴。景物包括几盆绿植、一张长桌和堆成山的文件。话有千头,不遇良机诉不清。白然三言两语说明来意。

化日红点头,说:“先把你的那位朋友带来吧。毕竟涉及公事,我想还是正式一点为好。”

小心还在门外待命,只见白然足下生风,飞身离开基地,不多时带回一个陌生女人。

霞在生人面前还是语言阻塞,半句半句介绍完自己的情况,然后简单表态。

长龙以乐于帮助平民为傲,又有化日红和白然的这层关系,只需惯例叮嘱几句。

一桩事了。

白然说:“行了,既然你也同意了,她也有去处了,我就赶紧回去工作了。城外有个呆子还眼巴巴等着我呢,我总不能让他喂了狼。”

化日红问:“真的没时间了?”

今日没能轻松地嬉笑打闹是一个遗憾。

“没时间啦!要想上进,工作态度得有啊,不能总是摸鱼吧?我又不是远走高飞不回来了。等我回来再好好答谢你吧。”

白然确实不敢再拖沓了。且不论海通会不会打小报告,人是白然要来的,总得负点责任。

化日红说:“那我送送你。”

白然依旧婉拒:“不用。尊贵的二当家,您日理万机,这点事交给手下就行了。就还让那小姑娘送我出去吧。就这样。小红,霞,再见啦!”

他离开房间,不由分说把女孩薅走。恍惚之间,小心不知该不该还手。白然告诉她:“你们队长让你恭送我出去。”

房间里,化日红被霞以玩味的目光灼烧。化日红知道都是那一声“小红”惹得霞浮想联翩,心想下次见面果然还是该直接给白然两拳。

小心今天沦为跑腿的仆从,心里不爽,脚也不愿抬,像踩水一样。

白然能顺利见到化日红,还多亏了她。而且她心直口快,性格豪爽,又有了一点侠客风范,令白然对她印象不赖。

白然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不能也叫你小心吧?”

“水心。‘喝水’的‘水’,‘流水’的‘水’。很俗气吧?想笑就笑吧。”

女孩答得很快,可是很不痛快。

白然笑归笑,可不是嘲笑。他说:“什么俗不俗的?人吃五谷杂粮,哪个不是俗人?“水心”……我看比“白然”还强不少呢!我家的老头子自己叫黄然,想也不想就给我取名为白然。我还有个好兄弟,收养他的人家看他天生肥胖,一定很能吃,就给他起名叫‘食’。速港人就没几个认识字的,过日子谁管他俗不俗?”

女孩感到惊讶,问道:“队长说你是有文化的人,她也常跟我说有条件要读书。读书人,不能‘俗’吧?”

白然说:“那我不知道。速港又没人把读书当事业,有啥可装的?我不把自己当读书人不就完啦?不过读书当真是有用的,你们队长说得对。”

女孩觉得这几句话还算耐听,松开蓄势待发的小拳头——那拳头也是黝黑发亮的。

“水心,你很崇拜你们队长吧?”

“那还用说,全长龙从上到下,除了我们老大和副手,谁不崇拜队长?”水心毫不迟疑答到。

白然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就加把劲吧。你们的队长现在是老大的帮手,但她总会需要自己的帮手,而且她这种性格还更需要帮手。我这小弟嘛,远在天边,不能随叫随到。我看你颇有天资,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白然都不知道自己说没说清,心中有话,到了嘴边全是措辞、全是恐怕。

告别长龙,白然一身轻松。虽然今天突发险情,虽然在长龙折腾一番,虽然今天来回来去片刻不停歇,但总归化解了危机,而且刚好与化日红见面,和大大咧咧的水心不打不相识。

对于潜行于暗处、危害愈发明显的敌人,白然全无头绪,也不知去何处寻仇。无天生养中极可能有敌人内应,否则他们难以紧抓白然刚刚离开速港的时机。如此一来,更不能鲁莽行事。也许如黄然所说,先当作无事发生,日后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白然改走一条毗邻海岸的小路。沿着这条路穿过一片荒地,很快就能回到直通城外的大路。他出门半天,早过了吃午饭的当口。可他把预备的食物全留给海通看管了,而且忘记从长龙拿点吃喝。此时,他饥肠辘辘,看什么都像食物,看藤蔓是面条,看层岩是馅饼。

实际上,荒郊野外除了草木的叶子,就只有小动物可以拿来果腹。白然给自己定下规矩,春秋两季尽可能不捕野生动物。眼下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白然行走在树木间,逐渐放松身体,控制吞吐空气的频率,直到和树木的呼吸同步。他把自己的感知网络尽可能铺展开来,覆盖一方天地。他想象自己在用全身的肌肤呼吸,进而用所有内脏呼吸;想象自身的内核穿透身体组织逸散到体外,溶解在环境中。

过了一晌,白然感觉自己膨胀了数十倍,花鸟鱼虫都寄养在他体内,流动的风就是他的气息,一切运动都是他的脉搏和心跳。其实身体不过是原来的身体,然而他进入了与天地同的神奇玄奥境界。

身化天地,是气宗的至高法门,非兼容万物于一己者不能参透。而白然此时的状态又有所不同,他没有把握万物共同的道,没有领悟气宗所谓的天地规则。他只是向世界开放有形的躯体和有限的意识,自然接受与外界的流通变换,从而内外同一。这两种方式可能殊途同归。

白然不知道自己最初是如何掌握的。他觉得一切都自然而然,就好像学会吃饭、学会走路。或许是由于自然天赋,或许是由于早年间的野外生存经历。天下奇妙不可一概而论,气宗之论非是唯一真理。

随着扩张于这方世界,他开始汲取自然万物的能量。风吹草动,水滴石穿,一切运动都为他提供能量,恢复体力。空间开放,时间流转,无限的外部能量时时迁移。只要白然保持开放,能量会源源不断地补充至饱和,使他与世界处于平衡之中。

白然一步比一步轻快。虽然空虚的饥饿感依旧存在,但整个人精力充沛、恢复如初。不过这仍是权宜之计:其实他不仅没有消除饥饿,反而由于知觉放大,几乎要被饥饿感贯穿了。他催动脚步,转眼走出树林,来到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大概是一座乱葬岗或者废弃陵园。长满野草的矮坟包摩肩接踵,一个挨一个铺陈,一直排到视线之外。残存的墓碑东倒西歪,没一个留下全尸,风化得看不出字迹,返还到石头的原始形态去。

白然估计这里的历史可追溯到帝国时代。那时候,因战争、劳役、刑罚而死的人大多被草草掩埋。自从速港联盟将处置死亡的权利交还大众,城里的丧葬行业就突增猛涨,这样无家可归的逝者理当寥寥无几。人们认为,善终才有死后世界的居住权。

穿过林间的风聚集在开阔地带,由于失去阻碍而迅猛,卷起异味的尘土,吹出怪调。阳光映出清浅的斑斑幽蓝,像是温热的光线被分解成低热的微弱光点。其实只是遍地蓝草曲解了阳光。

面对如此凄景,白然心里发怵。鬼的哀鸣和形象在他脑中似真似幻,他纠缠在信与不信之间。白然全速离开,倏忽间把坟场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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