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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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拉扯着操场上学生们的身影，燥热的空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沉淀下来。
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内，只有一道身影在走廊和教室间来回穿行着。
穿着短袖灰色T恤衫的黑发少年攥紧手中的拖把，任由脸颊上汗如雨下，依旧默不作声地一个人拖着地板。
已经是放学后了，偌大的教室里空荡荡的。
少年艰难地完成了今日的值日工作，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出教室的那一刻——
“……哟。”
轻微却清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绑着单马尾的棕发少女坐在光滑的地板上，仰起头对他做出了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
“………嗯。”
少年什么也没说，冲她点点头之后，与她一起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会着凉的。”
许久之后，他才耷拉着眼说出这句关心，可是表情依旧是不管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
“没关系啦，我身体抵抗力很好的……”
“我现在可并不相信你的话哦。”
“唔…………”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左右。这期间少年只是默默地望着天边刺眼却又美丽的火烧云，摸不清他的思绪。
“……呐。”
少女率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
“嗯？”
“你……是一个人在打扫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虽然嘴上毫不留情地这样说着，不过少年眼底的情绪却并没有对少女流露出多大的抵触。
今天值日的人当然不会只有他一个。
只是其他的同学好巧不巧地全是曾经和少女有过节，后来因为他出面而被得罪了的人，
“那几个家伙因为被我给怼了，所以摆架子不干了故意增添我的负担，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对不起。”
少女把头埋在膝盖里，嘟囔着发出蚊子一样微弱的声音。
“…………唉。”
少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慵懒地用手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是你的错就不要轻易道歉啊，我很讨厌你这样的。”
“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一句话都没问我啊。”
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
“因为现在看上去我得小心不要打扰你的样子。”
“………真是……你这个人好奇怪啊。”
因为少年的发言而破涕为笑的少女轻轻擦拭了一下泛红的眼眶。
“……有吗……我自以为挺平常的呢。”
没想到少年好像当真了一样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噘着嘴。
“嗯，超级奇怪。明明都告诉你了不要再管我的事的，却还是要擅自插手……”
“啊……那完全是我的想法，你没有自责的必要。”
“诶？”
“——因为你说了那样的话啊，程嘉优。”
少年身上慵懒的气质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认真。
“你说了，那都是你的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你没有真心微笑的理由，那么。”
少年的声音温柔却又清澈，像是早晨朝气蓬勃的太阳用柔和的语气在倾诉着一般。
“——至少这个我，见过真正的你。这个世间至少有一个人期待着你露出笑颜。”
“那么，我希望我能够作为你真心微笑的理由。因为你没有必要一直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有什么无可厚非的罪恶感。”
“……………”
少女粉嫩的脸颊因为他的这一番话变得红润起来。等到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不敢直视少年的目光了。
“但是，我……”
“如果害怕因此还会伤害到其他人的话，只要把锋利的棱角收敛一些就可以了。但是若是完全违反自己内心去待人处事的话，那些棱角只会刺向你自己。”
“唔………”
“………所以。向大家表现出真正的自己，不一昧地考虑他人的感受，大胆地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也是一种很温柔的生活方式吗？”
话到最后，少年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双眼也微眯着，温柔地看向手足无措的少女。
“起码这样的话，你自己也会好受许多吧。”
“………我可以相信你吗？”
半晌后，从矛盾中挣脱出来的少女将信将疑地说出这句话。
“尽管我是个不太可信的人，但是这个观点是没错的。”
“………什么啊。这个时候要直接说【那是当然】才更能博得女孩子的好感和信任度哦。”
少女终于不再低垂着脸，她哭笑不得地望着面前这个不懂得安慰别人的青涩少年。
“啊，嗯……”少年也心虚地把视线移开，“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啦。嗯。”
“奇怪的人——。”
“别那么叫我啦。我只是想过中庸的生活罢了。”
“咦，好奇怪的人生目标。更奇怪啦——”
“呜……真的假的……很、很奇怪吗……(小声)”
少年有些汗颜地嘟囔着，若有所思地挠挠脸颊。
“那得改变一下作战方案了……唔……”
“哈哈——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呢~”
“喂能别把那个形容女孩子的词汇安在我头上吗……感觉好违和。”
“因为的确是这样啊~哈哈。啊，害羞了害羞了！”
“唔………”
少年放弃了给自己自尊心的辩解，索性闭着眼接受少女没有恶意的调侃。
“嗯……那个啊。”
少女突然安静下来，轻灵的声音很是悦耳。
“嗯？”
“我……可能还会容易犯迷糊，可能依旧不懂得察言观色……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
她低下头，脸上涌起一阵和夕阳相同颜色的红润，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脸庞此刻显得分外可爱。
“…………哦，没关系的。”
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一样，少年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如果你做出了什么偏移轨道的行为，我会把你拉回来的。”
“……………嗯。”
少女怯生生地注视着地板，接着冲少年伸出了小指。
“那——拉勾。”
“………噗嗤。”少年楞楞地看着她呆滞了几秒，很快就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什么啊，你几岁了啊还玩这种游戏。”
“唔——”少女发出不满的闷哼声，“约定是很重要的啦。还有我可不喜欢别人揉我头发哦，会把发型揉乱的。”
“啊，抱歉。”
“虽然说没关系啦……不过张若漪，那……以后我可以经常找你玩吗？”
“哈？免了吧……我这个人很无趣的，对我来说你们喜欢的东西都没什么吸引力。”
“咦，原来你不合群是真的啊。”
“喂别那么轻易地下定义啊。虽然是真的没错啦……但是请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盯着我。”
“那你接下来三年都打算这么度过吗？不会觉得很孤单吗？”
“孤单是一回事……硬要我融入群体感到很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啦。比起勉强自己谁都没讨好，我更愿意不讨好自己。”
“唔——总感觉你是在对我说教呢，是在对我说教吧？”
“我可没那意思……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算啦，不管怎么样先原谅你吧~！”
“喂……”
……
……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回忆起来依旧恍若昨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