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因为屋顶漏雨，这栋小屋的天花板永远都是肮脏的。影响我入睡的最大障碍就是棚顶上那个形似梅花（或一个满身触手的怪兽）的图案。同样在起床时，每天第一眼看见的也是梅花。
天啊，今天更不例外。
“你终于醒了！”洛文尼没有掩饰住喜悦，他的样子像是自己醒了过来。“我，还有很多人都担心坏了，那些人是魔女对吧？她们和你说话了吗？她们要杀你吗？”
“......”
生活到底有多么美好啊。全新的一天，清新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这属于外面。背光开设的窗户，浑浊的空气，这才是我的全新的一天。
“伽，你怎么了？”
是啊，我真应该庆幸自己起码还没有‘化为这片多元宇宙中的微粒’，化为伽马粒子。我还成型的躺在这里，能思考一些如何打发闲暇时间的事情。认真想想，我该庆幸吗？已经做出了所有的思想准备，然后死神放下了套索。
“混蛋！”
失态了，虽然我知道我还活着与洛文尼没有一丁点关系，但看着这张带着关心神色的白净的胖脸时，我就是掩不下去火。洛文尼被吓得退开好几步，表情也变得惊恐起来。恩，这样就好多了。
“抱歉了洛。”我锤了下脑袋，“我还不是太好受，我昏倒了是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我也不大知道。我想、那个、魔女是在对你说话的对吧？”
“对对。那后来呢？你看到了什么吧？”
“是。在食堂门厅。你倒下了，出了很多血，耳朵和嘴在出血......”说到这里，洛文尼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她们抓了一个人。她们把他、撕撕撕，撕开了。”
“撕开？”
“对，对吧？用词大概就是，或许是用灵能魔法干的。他的身体——还是尸体——被撕开了，那些、残渣？化成水了？随便成什么好了，撒到了你的身上。抱歉我实在看的不大清楚。”
洛文尼的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Cl5可不代表没有文化，基本的常识还是能知道的。高贵的cl1魔女来到cl5的辖区从来都不是为了聊天、观光或例行视察。她们仅仅为了一句鲜活的，可以充当萃取灵能的材料和实验素材的尸体。她们会浪费材料‘撒到cl5的身上’?我一点都不信。这就是所谓的记忆扭曲现象吧。很多时候因为惊吓等原因，目击者的证词也不是绝对可靠的。
“然后魔女呢？”
“走了，她们跑掉了。我觉得应该与城市守卫来了有关系。”
“你在说城市守卫？”
“没错吧我想。他们这次来的特别快，而且装备齐全… … ”
“不不，你是说废物城市守卫？
城市守卫不等于守备部队，守备部队常驻城市边缘，负责军事防卫和对外战争。城市守卫就是灰宫的警务部队，以永远迟到和低战斗力沦为闲谈中的惯用笑料。巡逻队员更是有“有武装的cl5”的外号。
“......这次不算废物吧？”
我明白洛文尼的意思。他隐隐点出“他们这次救了你”这个事实。我忘了洛是个积极派了。
“可能吧，之后呢？”
“巡逻队员看了你一会、就是看了看、也离开了。”
“哦，巡逻队员！”
真的得谢谢这些巡逻队员，至少他们没把我的身体给cl1送货上门。
“没，没有那么不堪！虽然没有领你到医院去......”
“领cl5到医院去？很生动的讽刺啊。”
“别、别放在心上，就是一个玩笑而已。”
有点渴了，要了一杯水，洛文尼把水端给我时我才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洛文尼？”
“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他有些局促，“总会有人出现。”
“我确定是不会的。”
“不，不是吧？朋友呢？”
“朋友是能吃的东西吗？”
“能吃？我想，是不能吃的东西吧!”
洛文尼说的有道理，朋友在很多时候是不能吃的。
我有点饿了
所以摇了摇头，从衣服里拿出吃剩的营养块，友善地把一半递过去。
“......我刚刚已经吃饱了。”
......
......
......
酸痛感，真是一种难得的感觉，应该珍惜这种感觉，cl5没有什么机会得到酸痛感。通常来说，他们不打架也不被打（不被打，只会被杀），他们不受军事训练，没有体力劳动，没有行为能使身体的任何部位受累。对了，除了脖颈。长时间仰望会使脖颈有酸痛感。
至于珍惜的原因？和什么越稀少的越珍贵没有一点关系。仅仅觉得这是和梦一般的回忆的唯一勾连而已。我曾想过要把这件事记下来，但我没有日记本，而且差不多所有的月钱都花费在“酒吧”和租书上了。等到下个月？估计会忘干净。
顺带一提洛文尼已经走了。真是一件幸事。
“奇迹呀，奇迹！”
刺耳的声音从屋门外传来，可能是掐着喉咙说的。声音太尖锐了，简直，这个人说不准比我的性格还晦暗。
咚咚，他敲门，边敲门边刻意高声讲话，“‘这有位客人想进屋，正敲我房间的门环。’听到了吗？你的睡思昏沉？还在炉火边打盹？”
Cl5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门环炉火。
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难不成是精神病？
我还以为精神病都会在成人后射杀呢！这个人肯定是遗漏的精神病。该死，还刚好让我碰上了！
“你还在睡觉？‘哦，你难道不惊恐？为何睡在这里，做什么梦？’。你听到了吗？听不到就要撞门了！”
“听到了，您，你是......”
“你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吧。您，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谁。如果您不介意，我得休息了。”
“是啊，睡吧睡吧！‘入睡时一个梦就足以毒害安眠，起身后一个念想又会败坏一天’！”
“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太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们可以隔着门吼上一个下午？‘大雨浇在我的头顶，无遮拦——还有那疾风’。”
外面根本没下雨吧？
“我、开门、行吗。”
得想想，得想想！随便放人进来......呼救怎么样？不好，在第一个热心人赶来之前，这个疯子有足够的时间破开大门把我切成十三段顺带用礼品盒装起来了！
虽说cl5拿不着刀子。
“你在磨蹭什么！”
“没在磨蹭什么，真的。开门也要时间吧。”
“时间？‘被沉重的时间束缚，压倒’?良心啊，良心！”
“......什么？”
“开门！给我开门！”
门外的怒吼声越来越大，这个疯子用拳头砸门，用脚踹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把门打开。跳窗逃跑是跑不了多远的，这扇小木门显然经受不起打击。不如开门，或许能减轻这个人的一丁点怒火。
于是我拉开了门。
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我感到无比惊诧。这个人，叫喊着逼我开门的人，不是我设想中的那种缺乏修饰，蓬头垢面的疯子。在外表上看，他根本不可能是前三十秒钟还在砸门的人。他穿着深蓝的长风衣（风衣！），衣冠整齐，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如果cl5里有君子的话。
“您—— ”
“让开。”他直接推开我，本性暴露啊混蛋！
他细致地看了一遍房间，花费的时间很长很长。我被吓到了，闭上嘴站在一边旁观他所谓的‘审视’。最后他停了，站在这个狭小的屋子的正中央。
“您、到底、有些什么事？我真的不能、没有时间去——”
“呵。”他摇头，叹气。换上一种故作庄重的语调，慢慢说：“‘为什么恐怖和梦和死和生，要给人生的白昼蒙上阴影’？”
他以为自己在搞什么？
“‘为什么人类会容忍，希望和沮丧与爱憎有这般权能’？”
他真的以为自己相当酷吗？
说完这些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话，他转过身子面对我：“这到底是什么缘由。”
“啊......这位，哥啊？能说点、大家、都能明白的话吗？”
“哈？”
“我是说‘大家都能明白的’。”
“都能明白？这算什么鸟意思，你没明白吗？”
“明白什么？”
“明明明明白什么！哔——，我说的不对吗？我在用古文说话吗？”
“？”
“吾主福特！我在说叶芝，雪莱还有坡！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你这疯子，你想干什么！”
“疯子，很好的称呼。大众群体对异于常人者的侮辱性称呼。”他深吸一口气。“我的朋友死了。”
“......我很难过。”
“没错，他死了。‘我向天空射出一只箭’。不管它落在何方，这只箭现在永远的断了。我的朋友，死了！”
“我真的很抱歉听到这个。但是、我、不是那种擅长开解的人。烦恼的话、应该、去找其他人。我帮不上一点忙。”
“——猜猜是谁干掉他的？你，叽伽戈拉查!”
“你认错人了，诶？”
“别装傻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叫这个名字。你出名了，叽伽戈拉查，魔女袭击的幸存者！魔女很漂亮吧恩？但我的朋友死了死了！像条死狗，不对，还不如死狗！他连尸骨都没有，死狗可没这待遇！”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有人记住他的名字，没有！尼拉摩这个名字有谁知道？我，除了我还有哪个？”
“死于魔女袭击，这不值一提！因为太平常了，总会有魔女闲着没事去杀个cl5。但活下来，成为幸存者，哦，绝佳新闻！人们好奇活下来的而无视死掉的!”
“你的朋友尼拉摩——”
“就是那个被杀的。”
“......”
“现在，我告诉你。”他又开启高谈阔论模式了。“‘忘却那些死去的，失去的？哦，然而他们的阴魂会前来报复’！”他提高音量，然后摆出格斗姿势。“他的阴魂不再，我来复仇！”
“你以为你是、阿格硫斯吗？”
“你也读荷马史诗？！”
“知道故事。”
“哦是吗......不对，今天我就要复仇！”
“你在无理取闹。”真是的，我刚刚害怕什么呀，我害怕一个cl5追上我？我把住门框，说:“你朋友死于不幸，死于魔女，但不死于我。”
“和你没有关系？和你无关？”
“我不认识他，我碰都没碰他。”
“别扯了行吗？你活着，我的朋友死了。你昨天流了一地血，现在呢？什么事都没有。有人会信这没有联系吗？”
“有人会信你这些强加的联系吗？不然你去问问魔女一切的经过!”
他一下子沉默了。
“你说的没错。那我、算什么？我的朋友死了，我得找人要账。魔女要不到，你、也没什么道理。我的朋友死了，我得做点什么吧？”
“......”
“妈的，我去找城市守卫，这帮混蛋什么都说不出来，还差点把我关起来。这不公平，不是吗？”
“......”
“我得干点什么吧？叽伽戈拉查。”
“这位怎么称呼？”
“威廉二世——不，弗里德里希•威廉•维克托、balabala......简称为陛下就可以了。”
“......”
“要不、阿格硫斯？”
“......”
“日！得了，我叫哗哈赫拉查，很好笑，笑吧。”
“哗哈赫，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
“咱们去‘着火的猎人’喝两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