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旁侦探，或者配不上侦探的称呼，谁知道呢。都旁，怎么会有人给他起这种诡异的名字——这个“都”不读成都是的都，而是都市的都。都旁，都铎或者波旁？还各差了一个字。我对他的命名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母亲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呃，在灰宫城似乎是育儿中心的保育员。他的哭闹到底多惹人烦？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公用停尸间……灰宫城有点吓到我了。原来我来到了一个有将尸体集体堆放的恶劣习俗的城市。
“你对此不满？”
都旁先生斜过眼睛，“礼貌”地问我。
“只对亵渎尸体感到不满。”
踌躇着，面对暴脾气的都旁，我选择了最佳答法。的确，单纯对亵渎尸体不满，说的滴水不漏，只针对“亵渎”。
此时，我们正走在炼金学院的地下台阶上。沉默的，穿着杂色衣服的侍从。墙壁和台阶灰暗，空间狭小，但总体上讲，这里的环境不算渗人，原因是完全让阴森环境出戏的壁画——q版画风的壁画。我稍微看了一会，是个勇者逗恶龙的老套故事，唯一的出彩之处是勇者的武器：5000毫升烧杯。
“亵渎尸体吗。”良久都旁才回答。“或许没有什么亵渎吧。对于炼金术师来说，尸体不过是素材。”
“听起来你挺了解。”
“我感同身受。就像士兵，杀人算不进犯罪，杀人不是执行工作吗？还有优等等级，为了生存的话，扯谎就无关道德了。”
他就这么简单明了地说出来了，毫不在意我们身边还有一个炼金学院的引路人，一个所谓的非优等。
“花样辩护，这是你的逻辑？所谓的合理化借口就是这样。”
“谁知道呢，只要大多数人接受就行，而且大多数人不会说你这些话。”
但随我们渐渐深入，空气中的刺鼻气味逐渐加深，都旁也做出了掩鼻子的反应。亵渎是肯定的了，想想，被刺杀就已经够不幸，死之后还要在气味难闻的地方呆上好几天……劳伦斯的棺材板在——呃、劳伦斯就在前面。
我看到壁画的最后了，原来恶龙抢走的不是公主，而是，一大袋白色小结晶？
台阶底是数排被白布掩盖的尸体。侍从在尸体间穿行，一点没被环境困扰，显然已经习惯了。他领我们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侧，拐进了房间。
炼、炼金术师？
话说，身为贵族的我当然见过炼金术师，准确点说，还和几位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男性炼金术师应该是那种整日呆在灰暗高塔或荒野小屋里，面色阴沉，生活在玻璃瓶——常装着各种颜色的浑浊液体——和异种生物之间，是拥有神秘力量和诡异药剂的存在。女性炼金术师则多带着明显不合适的大型魔法帽，有着被炼金药剂弄得有点畸形的思维，擅长进行某些不合理交易。两种炼金术师的标准模型。现在，我认识第三种了。
这家伙，该死，他是穿着睡衣吗？睡衣胸口还印着一个蓝色的兔子图案——这种风格真的是男性吗？暂时归类在“可爱的男孩子”里。他斜躺在解剖台前的躺椅上，显得无比放松。在他身前不到半米，劳伦斯的尸体从中分成两半。
我看了看都旁老大，这家伙倒是镇定。在我们身后，炼金学院的引路人无声告退。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换种说法，四个人形生物。
“你在做什么？”
都旁突然开口，令人意外的是他一改刚才的傲慢风格，问的饱含诚意。
“异常状态观测。”他侧过脸来，算是在回答都旁的问题。“针对非常规载体，全程的肉眼观测是很有必要的。”
“你的意思是——”都旁做出困惑的样子。
“它很重要，没错。我不是什么疯狂科学家，没有研究灵能回路的兴趣。”他啐了一口，像是表达对研究灵能回路者的不屑一顾。他的眼睛冒出狂热色彩。“但长期接触毒素的素材，这真是太棒了。”
“你们有挖出人体器官，用肉眼紧盯血肉过吗？那种细微毛脂，人体方寸间的凹凸不平？沟壑，小丘，山川，偶尔大地里冒出鲜血？我有时认为，或许人类就是生活在人类身上。在真正的人类身上，通常是胃和小肠里，病菌与寄生虫——他们会是我们身上的‘人类’吗？”
“大致理解了。”都旁看上去饶有兴致。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观察一下劳伦斯身体里的‘人类’？”
“不，当然不是。只是观察因为长时间接触毒物而变化的器官而已。”年轻的炼金术师更加疯狂了。“你知道吗？他的肺部呈现出的奇妙颜色——那简直是艺术品!现在我在等待，相信腐烂之后一定会更加优美。”
……等待的你也显得更加变态。
“如此奇妙……这种场景下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我觉得应该准备酒和音乐。”都旁提议。
“说的太对了，可惜我没资格弄到留声机。”
这两个家伙居然找到了语言共同点？“世上的人遍地都是，说得着的人千里难寻”？都旁已经和他从容地谈论应该喝什么酒的事了。都旁甚至提议滴上一些液体以观察晶莹反光下的尸体。他们从碘酒和酒精谈论到了牛奶和苏打水——
“我说，都旁？”
……没有反应。
这家伙，还真是能在无关紧要的地方陷入不正常状态。我环视房间，其实这里很不错啊，基本符合第三种炼金术师的房间装设：大书架，这里可以明显看到书架上摆放的轻小说。类似实验报告的纸张随意堆放在书架底下。解剖台和躺椅，这些已经说过了。躺椅后面的桌子上凌乱地放着几个餐盒和若干食物残渣——我不由得再次心生敬佩。餐盒之后，放着规整的一排，呃，塑料小人？
那边还没有结束议论的迹象。
“都旁!”
“安静。”他总算回答了。“我们正聊到关键时刻!”
“……”
“啊，对呀，忘了你的这位朋友——”
“一个龙套，老兄，不用在意……”
……结果我连配角都算不上吗？
“但、诶呀，想起来了，你们是来询问劳伦斯的对吧？”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能想到这点。
“劳伦斯？ 在说这个素材吗？没有关系，我们先聊。”
都旁大佬你在搞什么！这家伙难不成真的想就如何用肉眼（都不是显微镜）观察肉体的话题进行深入思考吗？喂喂，给我认真点啊！老子虽说流里流气，但是在追女孩子这一点上也是无比认真的啊!
呃、为什么会扯到追女孩子。
老子虽说流里流气，但是在探案这一点上也是无比认真的啊！
在多数情况下。
“今天的订单应该只有来查案的人员。”他苦笑，“我本人当然想继续探讨一下，不过我猜女皇陛下的调查人员没有太多时间……不耽误你们了。”
“简单介绍一下他的情况好了。其实我觉得刺杀劳伦斯不是个太好的主意，因为他的身体状态——长时间配制毒药使他的身体状态非常差，我敢打赌，不用人刺杀他都活不了一年。当然，我不是在抱怨这一点，劳伦斯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接下来就是些有意思的情况了，我不敢提供些没用的信息——”他笑了，笑的有些奸猾。“我只能说劳伦斯的体内有灵能残余，数量不算太大，但是劳伦斯本人体内是没有灵能回路的。如果这件事没有别的解释，那就非常有意思了……”
“灵能的量呢？”
“只有一点点，如果他们送的再晚一点的话这一点点都不会有。”
我认为炼金实验室的位置要在这件事上背很大的锅。
“就这些？外伤呢，致命伤？有其他伤口吗？劳伦斯的毒药？”
像是什么被引爆一样，都旁先生问出了一大串问题。
“等等，我一个一个说……劳伦斯的毒药没有找到，我觉得他根本没带毒药。至于你说的伤口，伤口有三道，脖颈处的一道为致命伤。另外两道，恩，其实不该算进去的。在他的侧腹。”他领我们走到身体的另一边。“在这里，如你所见，两道交叉的小伤，非常非常轻微。”
“贴身衣物上沾血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到。”
“在哪儿？”
“呃、堆在墙角。”
真难想象都旁先生会那么做。他直接冲到墙角去翻找那一大堆衣服，还挡开了本人善意的援助。举起男士衬衣来回翻开，仔细观察了好大一会……我猜测其中多少有些个人因素。
“没有。”他自言自语。
“感谢你的援助。”都旁讲出了公式化的词汇。“我再次见到了炼金协会的能力，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和你讨论一下尸体的观察问题。”
“我也是，再会。”
能有多少真实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