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总是很轻易的，能说出这种话来，我虽然没有到麻木的地步，却也会在听到的那一刻，瞬间就觉得，这是夏晨才说得出来的话啊。
这种求救，
这种自救。
“不过，哥哥你回来了，我总算能吃一顿好饭了吧？海瑟薇现在还在睡觉呢，这个女人简直一无是处，就连点的外卖也是特别难吃呢。”
穿好衣服的小魔女很快的回到了客厅，已经到了秋天，虽然空气还很干燥，但是气温已经是不高了，于是在家里穿上了长袖的T恤，胸前是可爱的熊猫图案，只是小学生的发育情况，在不看面容的情况下，还是显得特别平庸。
“所以说，已经到了连基本生存也成问题的情况了吗？”
我稍微的有些担忧着温柔的状况，如果是小魔女感兴趣的事物，在一个星期之内，她可以将其掌握的炉火纯青，可如果是不感兴趣的东西，她连瞧都懒得瞧一眼。
很可惜，小魔女对吃很感兴趣，但是对做吃的这件事情，相当的厌恶。
“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很拖后腿的妹妹吧。”
夏晨少见的在旁附和道。
“可以请夏晨姐姐稍微清楚一下，是谁在谁家大言不惭随意评论吗？”
毫不示弱的小魔女冷嘲热讽。
“是吗，原来已经到了宣誓领地主权的地步了，行吧，温纯，咱们走。”
于是在第一次露出大吃一惊这种表情的温纯的目光之下，我被夏晨硬生生的从家里拖了出去。
没有其他的地方好去，这是我知道的神山市的现状。
市中心的咖啡馆是魏李樱桃父母名下的产业，而夏晨对那种环境也是相当的不感冒，能去的地方，已经小到一个包围圈了。
于是来到桃斋。
在吧台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位有些迷糊的服务员，那个名叫宋葡的收银员。
“诶，好久不见了啊。”
以为会忙着收银，低着头工作，没空去抬头看一眼顾客的呆头呆脑，却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宋葡在看我一眼，并且露出了无比阳光的微笑之后，认出了我。
“怎么了，温纯君你已经四处留情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这种年纪的也吃的下吗？”
夏晨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宋葡听得到的音量，而我已经瞧见了宋葡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冒出青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您是想把整个神山市的人都得罪光吗？”
我小声的吐槽着夏晨毫无意义的毒舌。
“呐，小弟弟，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宋葡的笑容已经有些狰狞了。
“不是。”
我如实回答。
“是他的未来。”
夏晨补充道。
“是吗，所以男人才会说出，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种话啊。”
宋葡这时候的表情，就显得一点也不迷糊起来。
“东西还没点好吗？”
夏晨忍不住难耐了，在后方用手指掐住了我的腰间，紧咬着银牙。
“我要……”
我情急的话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的口味的，不过这位小妹妹想要些什么呢？”
打断了我的话的宋葡。
在两人快打起来之前，我将夏晨带到了卡座。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我并没有心虚的地方，实际上宋葡这个人跟我是半毛钱都没有的关系，只是在寻找陈辞树的时刻交谈过而已。
“我能好就怪了，这我能好吗？那个老娘们是怎么回事？她就这么受不了挤兑吗？”
“首先你人设又崩坏了，其次你也知道是在挤兑人家啊。”
桃斋的饮品上的很快，这是在陈辞树接管之后才有的现象，虽然陈辞树已经离开了神山市，但是并不妨碍桃斋的正常运营，听说小姨胡梨还有一部分资金在其中来着，不过胡梨都有几年没有回过神山市了，这点产业想必也并不是能放在心上的程度。
“你就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一点错误吗？”
接着在气头上的夏晨似乎并没有打算接受我的吐槽，而是转而开始向我开炮。
“明明就是你一时兴起吧，跟我也能扯上关系吗？”
我连一口茶喝下去的间隙都没有。
“所以你就能理直气壮的和我吵架吗？你觉得这种顶嘴很合理吗？”
“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对。”
于是在夏晨的大眸子都快冒出火的前夕，我能屈能伸起来。
我一点都不以此为耻，相反，这成了我的生存哲学。
“呼……”
终于能安静的平复心情的夏晨，壮观的胸前也平息的剧烈的欺负。
只有一件长袖短身披肩遮住吊带的夏晨在我的陪同下，是回家换过了衣服了。
来到桃斋之前，还有心情，帮夏晨将家里收拾了一下。
其实并没有太多杂乱的地方，只是床很乱，只是浴室也是一团乱罢了。
“就没有什么想问的东西吗？”
我一遍喝着红茶，一边看着窗外川流的行人，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也没有觉得气氛尴尬的时候，夏晨这样问道。
“啊？等等，你嘴巴旁边是长了一颗痘吗？”
“青春期长痘不是很正常吗……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些！”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好像这样的手段对一般女孩子或许很有杀伤力，但是对夏晨来说都是小儿科一般，毕竟是不能纳入正常女孩范畴的夏晨。
是女皇，是女皇！
等等，在小说的独白里我有必要这么强的求生欲吗？
“你要是敢在网上或者其他地方偷偷写下我的坏话，也是死罪喔，温、纯、君。”
她说过这样的话而已。
“……”
但是我仍是没有想好，该问些什么，或者是脱口而出的关心也会显得颇为苍白。
这是一种敷衍。
对于敷衍，宁愿我没有话说的夏晨，我是了解的。
“你知道赵小羽怎么死的吗？”
突然，夏晨这样说道。
“嗯？不是因为采桑叶，而失足落水溺死的吗？”
我在当时，知道的的确只有这些，没有人对我说多余的话，而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去打听八卦的人。
“我要是说事情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你会惊讶吗？”
夏晨像是若无其事的说着，语气也很轻描淡写，不过说话期间的眸子却一直看着拨弄勺子的茶杯，没有如往常那般轻松的想要从我脸上得出什么表情，以此来取悦自己。
“会。”
我看了看夏晨的表情，这样说。
我说的话，做出的选择，从来都不是遵循自己的内心或者是什么客观现实，我只是根据当下的气氛，当下的环境，做出合适的选择而已，我不需要遵循什么内心，我这些人生，好像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说我是个滥到骨子里的滥好人，一点都不为过。
“呵呵。”
于是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的夏晨，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笑容，只是语气如此，眸子里也没有刚才表情的无所适从与畏畏缩缩，似乎是果然如此的反应一般。
“如果我说，当初她是想将我推下水，没有成功反而使自己落入水中呢。”
这句话是真的轻描淡写了，没有一点演戏的成分了，没有一点多余的演绎了。
“啊……”
我陷入长久的木然。
脑袋里的思考，与表情上的放空同时进行着。
“等等。这样不对，夏晨。”
我能想到，夏晨之前的人生，不可能是在这样的意识下存活下来的，她，一定是抱着赵小羽失足溺水，这样的观点一直存活到如今的。
而至于真相，如果是真相的话。
那么这段真相，这段记忆的缺失，是确实存在的话，可想而知。
一定出自于我的父亲的手笔，不过父亲也不是那种肆意妄为并且抱着不好观念的人，这种事态的发展，一定有主观的原因，而主观。
一直都是夏晨。
那么，剩下的选项，只有夏晨主观的选择缺失这段记忆……不，不对，不能说是缺失吧？
应该是将赵小羽失足溺水而亡这段记忆，替换掉，赵小羽想将夏晨推下水，没有成功反而自己沉入水底这段记忆吧？
没错。
那么，夏晨该是善良到了怎么样的程度啊。
我有些出离的愤怒了，这样的善良，不能说是善良了。这是我在历史书里，在小说里都相当痛恨的行为与心里，在我看来，不过是浪费自身价值，获得一个愚忠称号的白痴行为罢了。
“我说你啊……”
我手指的关节都快被我攥的作响了。
“阿纯。”
突然温柔的出声了，没有之前的强势，只剩下示弱的柔弱。
“没错没错，你想的没错，我当时的确在想的是，至于让小羽产生了想杀死我这种念头的我，这样让人想置于死地的我啊，该坏到什么程度了啊。才能……才能让人如此痛恨……”
突然的，
夏晨面前的杯子已经被掉下的泪水泛起了涟漪。
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不该是你的错……”
我只能这样说。
“但是一切的发生都是有因才有果的吧？要有发生的诱因才会有产生的结果吧？”
夏晨突然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了，在我不知如何安慰，却有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下场面继续沉默着。
夏晨的眼泪也没有发展成决堤的洪水。
仅仅是落下了几滴。
接着很好的控制住了，却没有流露出做戏的虚假来，一切都很正常，当下的情绪与话语都很正常。
乃至于发展到后来的场面的沉寂。
尴尬。
我此时才觉得两人都不说话的尴尬起来。
我失去了开始的从容，我开始并不能够安静看着窗外穿行的人流起来。
我变得有些坐立难安，我头顶的发丝都乱的如杂草一般。
“阿纯我……”
似乎也觉得有些气氛尴尬，拿起包准备对我说下告别话语的夏晨被我打断了。
“我说，夏晨，我们在一起吧？”
我的眼里估计当时都是火焰吧？
都是急切而焦躁的年轻的内心，都是无能为力的愤怒与慌乱。
“诶？”
似乎真的被我吓到了。
“我说，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不，就在今天，我们也可以开始交往的吧？不过我一样会保证这件事情会圆满结束的，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你的任何一部分都不会损失的……”
我语无伦次的，我慌张急切的。
“阿纯，你知道的吧？其实我的什么天赋，我学画画在一个暑假就能将画卖到五位数的天赋，我学两个月截拳道就能做到在整个神山市都没人能够近我身的天赋，其实可能……都是小羽的功劳吧？”
我目瞪口呆。
“我的身体不止居住了两个人的灵魂，不止存放着两个人的人格，还保留着两个人的天赋才能到达如此程度吧？你知道的吧？所以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优秀那么特别……而对于你的痴迷……我想也有小羽的一部分功劳吧？”
“等等，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马，在之前我都没有遇见过赵小羽才对。”
我差点将手边的茶杯碰到。
“没，小羽见过你的，你小时候趟过小河才救到的那条小狗……”
“等等，那条狗不是你的吗？在找的不是你吗？”
“不对，那是小羽的，我们分头在找而已，当时她就知道你了，之后一直有我转达关于你的一切，小羽都是从我嘴中，得到了关于你的情况，也获得了……倾慕。”
“……”
我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好，我的腿在抖动着。
而夏晨仰着脖子，光滑而修长的脖颈，傲人的身材与面容相当冷酷。
我在当下觉得冷酷起来。
“所以啊……阿纯，我可能……我可能并没有那么喜欢你的……”
突然声线颤抖着， 不受控制着。
“你想说什么……”
我感觉当时的情况，可能就是亡命的赌徒失去了所有底牌的心情吧，绝望，而灰色的天空。
“我先走了……阿纯，我想静静……就在刚刚，我想，你真的可以抛下我了，我是累赘，我是骗局，甚至连夏晨这个人，现在的夏晨……都是假的。”
桃斋的玻璃门开了又关。
墙上的时钟，走一圈再一圈。
客人们，起身了又坐下。
窗外川行的人流，多了一个，少了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