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时桂同学刚刚要答复你啊。”西园寺在电话那一头说。她的八卦功力实在非常可怕，短短几个问题，就把今天中午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是啊。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呢。”我说，想到中午的事情还是有点忐忑，“你再晚5分钟进来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怎么知道你这个缩头缩脑的家伙，就这样突然间表白了呀？”
“呃——不要说得和乌龟一样。”
从小到大，我的性格都是被评价为消极被动、优柔寡断的那一类，可是又很容易受周围气氛的影响。甚至偶尔冲动起来，作出一些连自己都大吃一惊的事情。
比如今天中午的事情。
“蔫人出豹子。”这类的谚语大概就是说我吧。
“对了，你有给桂打电话吗？帮我打听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很遗憾。桂没接电话呢。”她轻描淡写地说，“说不定正好想拒绝你哦？我刚好救你一命。”
“乌鸦嘴。”我嘟囔着，“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说出来了。我想一鼓作气，明天约她出来。”
“唉？”
“如果拒绝的话，我也就知道答案了。”
“嗯。”
“桂不是喜欢看书吗？我想约她去神野町的神野大厦去逛逛，听说那边有挺多书店，还有——”
“阿诚——”西园寺在电话那端打断我，“我要公布答案了哦？”
“什么？”
“关于桂有没有暗恋的事情。”
“啊、嗯。”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手机，“说吧。”
“我问过桂了，尽管很害羞，她还是告诉我了——她是有一个比较在意的男生，是谁她不肯说。”
耳朵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我愣在了那，手心里都是汗，不知间隔了几秒，我用尽量自然的声音说：
“啊？这样吗——”
“感谢我吧！”她又恢复了轻快的声音，“如果受伤的话，已经给你打过预防针了哦！”
站在拥挤的车站月台上，桂正站在不远处。但是一想起昨天晚上和世界的通话，我就连朝她走过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喂喂，不要再废柴了，不要再瞻前顾后了，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现在走过去约她吧！
我正要走过去，轻轨来了，桂进了旁边的车厢，因为拥挤，她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第一次感到岸湾新线居然有这么长。虽然下定决心去约桂，但是我的腿却一点也使不上劲。每一分钟都在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中挣扎。
终于，夹杂在一大批本校同学中间，我和桂都下了车。
这已经是今天最后的机会了，一会儿到了学校，熟人一多，不是更没有勇气了吗？
“喂！桂！等等——等等我！”等我回过神来，身体已经提前动了起来，我提着书包，在人流里奔跑了起来。
桂停了下来，向后张望，我也终于在遭遇无数路人白眼之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的身边。
“啊，伊藤同学——”
“那个——今天放学以后一起去神野町的神野大厦怎么样？”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居然能说出如此完整通顺的句子，虽然为了保持句子的完整性，我有些喘不过气——
“桂不是喜欢看书吗？我听说神野大厦有很多书店呢。”
这时我们随着人流走出了车站，开始爬连接车站和学校的天桥。但桂一直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那——放学后，我在车站等你？”
“唉？”桂大概这时才猜到这个邀请的含义，她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个——”她低下头，小声问：“那个——西园寺同学也来吗？”
“她不去。只有我们俩个人。”
这时我们在天桥上停住。看着面前的桂，我突然感到整个世界好像静音了。来往往的人流开始变得面容模糊；天桥下汽车的喇叭声、交警的哨声、早高峰时噪杂的人声也消失了。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和桂的时间还是流动的。
“我是在约你啊。”看着桂的眼睛，我说：“我——我想和桂交往。”
她没有吭声，我的心漏跳了半拍，就像上楼梯时踏空了一级。
“不想去也没关系。”我打起精神、压抑着心中翻涌出来的失望、难过还有尴尬，用轻快得不像我自己的声音说：
“怎么说呢——那个——说起来，我们才刚刚认识—— 这样的请求太突然了吧。昨天的事情也是，说了奇怪的话，桂吓了一跳吧。”
我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
“真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吧。请把这件事情忘了吧。”
桂这时却抬起头，脸颊绯红，声音及不可闻，她说：
“不是这样的。”
“啊？”
站在天桥上，我能看到太阳正从橙黄色的薄雾中升起。朝霞把高处的玻璃映成一片朦胧的粉色。在霞光的照射下，路旁的梧桐叶子，如无数银箔在风中晃动。川流不息的汽车玻璃上也反射着星星点点纯粹的光芒。
脚下的城市正在苏醒，在这样的晨光中，桂微笑着说，“请多指教。我期待着放学后的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