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另一条路上

作者:彼方枫语 更新时间:2018/8/7 12:37:30 字数:3071

在远洋海湾,紫罗兰商会的总部里,紫觚和夜莺正坐在会长办公室中,面对着紫觚的父亲,紫罗兰商会的会长及发迹人,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富商,紫陌先生。

他约莫四五十岁年纪,容貌足以证明紫家优良的基因,是个成熟俊朗的帅大叔。若不是眉眼间有许多因常年操劳而生出的皱纹,看上去甚至和紫觚像是兄弟,而非父子。这个男人打扮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的上流人士,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而在他眸子里却充斥着精明睿智的光泽,足够老练的人就能看出,这绝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纵横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他此时看似正在凝视面前的紫觚,实际上注意力全在夜莺的身上,眼底还时不时闪过思索和玩味的光芒。

“父亲。”紫觚朝紫陌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我这次回来……”

“你还知道回来!”前一刻还沉稳如山的紫陌突然站起身,随手抓过桌案上的文件,劈头盖脸朝自家儿子打去,“不就给你安排个相亲吗,搞得好像你老爹我要把你卖了一样!还躲!你知道老爹我为了找你,付出了多大代价吗?!”

紫觚一面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文件袭击,一边反驳道:“相亲的目的不就是把我买了吗!还有,不就是一瓶酒吗,你还付出了什么代价啊!”

“一瓶酒?!你把苍鹿公爵当什么了,你真以为一瓶酒就能打发她?!”紫陌痛心疾首,“你爹我就算真把你卖了,也不能弥补损失!你这个没用的儿子!”

坐在一旁的夜莺斜眼旁观着父子俩不顾外人在场就闹起内讧,脸色纹丝不变,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恰巧紫觚回头,发现夜莺并没有看着自己这丢脸模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爹,先别整这个,还有客人在呢!”

紫觚朝自家老爹暗暗甩去一个眼色。紫陌隐晦地挑挑眉毛,飞快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放下手中的文件,重新正襟危坐,变回了那个久经沙场的生意人。

紫觚也坐回原位,瞥了眼旁边的夜莺,清了清嗓嘴:“父亲,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夜莺小姐,也就是遇袭商队的负责人。”

“紫陌先生,您好。”夜莺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紫陌微笑回礼,并握手以示尊重。

紫觚重新找回了状态,脸上多余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见:“那么,接下来就由我说明这起袭击事件的大致经过。”

紫陌也肃然正色,以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听着紫觚的报道。夜莺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突然感觉有些滑稽。这种父子之间工作时不顾私情的态度确实可敬,但考虑到他俩三十秒前还在大打出手,就给人感觉相当难已正视。

听完整个事件的大致经过后,紫陌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凝重。他转头询问夜莺,语气中带上了更多的尊重:“是这样吗,夜莺小姐?”

夜莺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她才没认真听紫觚的阐述,这件事情对她而言还是一个结了痂的伤疤,不小心触碰到还是会疼,没必要自找苦吃。反正紫觚的口才是专业的,讲个故事肯定不在话下。

“原本在通讯时听见你这么讲,我还没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紫陌皱起眉毛,脸上浮现出生意人罕见的肃杀之气,“这个林梓光子爵,居然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炼金零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夜莺小姐,我作为商人协会的负责人之一,未能对贵商队尽到义务保护作用,我对此深感抱歉。”

他站起身,居然对着夜莺深深躬身。夜莺不慌不忙地回了个程度相同的礼:“您无需自责。”

“先不说其他的。”紫陌坐回椅子上,表情没有丝毫放松,“保护每个登记在案的商队不受强盗流寇伤害,是我们这些大商会的责任,更何况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如果您允许,这件事就由我负责到底了。”

夜莺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在这个时候说出拒绝,身为一个晚辈来说实在太过失礼,否则她不想让任何人再来管这件事了。

“紫觚。”紫陌把视线转移到儿子身上,“你有什么处理方案。”

“我之前已经找过了苍鹿公爵阁下,但她的态度很不明朗,似乎不太愿意提供帮助。”紫觚摇摇头,“而且我们的商队并没有接触林梓光领地内的商务,要实施制裁也有难度。更重要的是,林梓光背后站着的是林家这个庞然大物,光凭我们想要对付,有一定困难度。目前可实施的方法,也似乎只有制造舆论压力,希望帝国方面能插手管理,只是可能性不大。”

“有一定道理,但你的觉悟还不够。”

紫陌站起身,转向身后的书架,看着其中一物目不转睛:“的确,林家不是好惹的,也不能期待帝国做出什么切实行为。可你还是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听好了。”

“如果这件事交给你处理,那么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如你所说,制造舆论压力。这件事不仅要让我们知道,更要让商会的每个人知道,让商人协会的每个人知道。制造这种舆论,不是指望帝国能做什么,而是我们商人协会能做什么。绿洲商会、金旗商会、亚斯兰大商会,这些龙头商会的负责人,你要把他们全部发动起来。”

“诶?”紫觚一愣,“您说的那些,不都是……”

“对。我说的那些,都是和我们竞争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对手。可是对于这件事,你必须让他们有所行动,而他们也必须有所行动。”

“这……”紫觚皱着眉,表情很是疑惑,“我不明白,他们真的会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商队,不惜得罪林家这样的对手吗?”

“说到点子上了。”橱窗镜子里的紫陌微微一笑,“是谁的商队被袭击了,才没有人关心。说实话,无时无刻都有商队被盗匪劫掠,无非是情况严重的程度不同,我们也管不了什么。但如果是一名艾尔斯兰帝国的合法贵族派遣私兵袭击商队,那么不管是谁的商队,都是整个商人协会面对的、空前严重的事态。”

“有个故事,我和你讲过很多遍了。在纷争年代,在那个异族横行的年代,我们人族的商队是如何发展至今天的?固然,这其中有大陆形势更迭的原因。但反映到我们自身身上,生产力不如精灵族、贸易天赋不如地精的我们,是如何在当年的商场中幸存下来的?”

“因为团结。”紫觚抬起头,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这个故事,他听老爹讲了不止十遍。但每一次,老爹都能针对当下的情况,做出各种不同的解释,以此对他有所启发。至于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夜莺,已经有些听得入神了。

“对,团结。”紫陌点点头,依然没有转过身,继续凝视着橱窗里的东西,“精灵族太过高傲,没人愿意和他们做生意,这点不谈。对于地精一族,虽然他们天生极富商业头脑,但天性也造就了他们自私的性格。地精的商队之间根本不愿意互相帮助,甚至乐于见到彼此的灭亡,然后从中牟利。从这点来看,他们的智慧远不及人族深远。互相帮助的人族商会,最后在战乱年代抱团取暖幸存了下来。而地精,空有财富却不愿合作,最后被盟友兽人族的军事力量强迫交出财富以充军费。当然,现在是人族的时代,商会间彼此倾轧厮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你要知道,如果说强盗是任何一个商队都要面临的意外,那么贵族,就相当于当年的异族。强盗的袭击不可避免,可如果一个贵族攻击了协会的商队,我们却无动于衷,那么这个势头就将越来越猖獗,最后把我们变成贵族案板上随意宰割的鱼肉。这件事不仅我清楚,那几个老对头也都清楚。所以如果你出面,放下身段去和那些老狐狸说明情况,他们也会很乐意帮忙。到时集合商人协会的力量,林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必然吃到苦头。”

紫觚和夜莺都沉默不语,心中各自波涛翻滚。紫觚是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完全就是凭着个人对林梓光行为的愤怒,和对夜莺遭遇的痛心,才努力去试图制裁林梓光,现在才明白,这件事居然可以上升到全商人协会的层面。

而对夜莺而言,她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确,自己原本不想让别人插手这件事了。可正如紫陌所说,“是谁被袭击并不重要”,她个人的意愿已经不能左右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决定了。就算她不想,这件事也必须要处理,而且目前来看并不是没有处理成功的希望。这让她心底本已熄灭的火星重新燃烧了起来。她何尝不希望,那个把自己与商队成员们的生命视作草芥、杀戮无辜者却只为享乐的贵族,能获得应有的制裁呢?

“所以。”紫陌停顿了一下,“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处理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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