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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在哪……
我睁开眼睛——不，我现在没有眼睛。意识清醒了，灵体还能感受到痛楚。强行分离第二意识，比强行扯下一条手臂还要恐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魄力，好像是…… “——喂。”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放开感知，终于观察到了周围的环境。 我正在我尸体——不过很快就不是尸体了——的上方。周围站满了人：七爷爷和马丁正在施术，芙蕾尔、罗蒂和蓝清沐在紧张地围观着。还有圣堂的前辈，她守着这间房间的门口，谁也不可能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进来。 “——喂。” 熟悉的声音又想起来了。我延展开意识，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玩意儿。 “……什么事。” 不是别人，或者说不是人，是圣光意志。我能感觉到，它的本体并不在这，只是通过一段意识与我交谈。 很奇怪，今天的它似乎沉默寡言。以往都是个话痨的样子，可今天却有一种特殊的神秘感。我第一次感觉到，它神性中不可接触的那一面。 “……对不起。” 我一下子愣住。如果我有的话，现在肯定要揉揉耳朵。 “你说啥？！” “吾辈不会说第二次了。” “道歉？”我忍不住笑了，“你为了什么道歉？无私伟大的神明大人，宁可抛弃信徒都要拯救世界，您什么也没做错，有什么好道歉的？” “吾辈知道对于你而言，无法接受吾辈的决定。不过吾辈的歉意，也不仅仅是对于过去。” “什么？”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妙，“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我不会再帮你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收回我的圣力，另请高明吧。” “……那些力量，从现在开始，便只属于你。吾辈不会要求你做什么，但你已然与吾辈处在同一条命运的车轮下了。命运，呵呵。” 今天的圣光的确很奇怪。以前那种贱里贱气，欠揍的感觉没有了，反倒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你别跟我卖关子。异位面的入侵者，因为芙蕾尔的关系，我会为此出力。但别的……” “……这样啊，你这么理解吾辈口中的命运啊……” “……什么意思？” “吾辈已经认识到了自身的过错。不过从那开始，一切就不可挽回了。自从陷入泥沼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再彻底脱离。” “你把话……” “吾辈试图警告你，但……正如向导告诉旅者沙漠中何处有危险的毒蛇，旅者便会永远处于对蛇的警惕与畏惧之中，畏手畏脚而无法走出沙漠。未来的轮子已经碾下，多余的所谓神谕也只是让人失去与困境搏斗的力气。以后的路，只能由你自己走。这是吾辈，最后一次和你的对话了。” “……”我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圣光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别说我，整个艾尔斯兰的人族都脱不了干系。 “吾辈已经不需要见证更多你的征程。现在，此时此刻，吾辈已经踏入了自己的战场。吾辈最后给你的礼物，是全部的美德。” “谦逊，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当你完成了你的升华，这些都将为你所用。但你要记住，美德……其数乃八。最后的美德，灵性，只能靠你自己去发掘与领悟。” “吾辈……已经完成了能为你做的全部。只是，要快。去追寻曾经浮现的那些泡影，去质疑所有一切的真相。没错，质疑。只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才真正拥有这种能力。终有一天，质疑会带着你找到世界的真相。” “喂，你到底……” “吾辈被人性的魅力所吸引，犯下了对神来说不可饶恕的过错。”圣光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只能感觉到慌乱，“最后的种子……且寄放在你的身上。这是吾辈最后拜托你的事情了。要如何处置，都由你来决定。再见了，来自异界的彼方、身怀质疑之力的人类啊。” “还有……谢谢。” “啊啊啊啊啊——” 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痛，眼前的画面开始飞速变换。转眼间，我的灵体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但剧痛并没有停止，我感觉体内似乎出现了一个黑洞，正在飞速吞噬着我的圣力。 某种力量牵引着我的肉体，拉着我浮上了半空。刚刚把我复活，就出现这种意外情况，几个人都开始有些慌了。 “他体内的圣力正在飞速流失！”七爷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快补充！必须是契合的能量，神力不起作用！” 马上，我感觉到了一股无比熟悉而温暖的能量进入我的身体里。这是来自芙蕾尔的。她的圣力注入我的身体，与我的圣力一起，填补着似乎无穷无尽的黑洞。 太好了，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轻松…… “芙蕾尔！” 耳边传来罗蒂的一声惊呼，来自芙蕾尔的能量中断了。我失去了足够的支援，剧痛又一次席卷而来。 “能量透支了。” 这是前辈的声音——对啊，现场还有她在！她也是圣堂武士，应该可以…… “……我的体内，一半的能量已经是日暮之力了。” “什么？！” “在圣堂里研究日暮之力的这一年，我吸收了一些，并且同化为己用。虽然成功控制住了，但也改变了我的能量性质……如果把我的能量注入他的体内，会被日暮之力侵占身体。” “那、那怎么办？” 我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干着急。黑洞吸收圣力的速度太快了，我的能量几乎马上就要见底。在这样下去，我…… “……没办法，还是我来吧。虽然时机还没成熟，但或许也不失为另一种机缘。” 马丁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我一愣，这家伙想干嘛？你可是个牧师啊！ 体内的能量已经接近干枯，而我才刚刚取回身体的控制权。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我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马丁双臂微微向上托举，身躯漂浮在半空中，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古怪的能量。那种能量类似神力，又和圣力很相似，就在二者微妙的差异中不断徘徊。 不，不是徘徊，这是……转化！ 他正在将自己的神力，转化为圣力！ “怎么可能……” “圣光啊，他到底是什么人……” 同为圣堂武士的芙蕾尔和前辈都被这一幕震惊了。她们深知，神力与圣力最大的差别，在于其中是否蕴含着那一丝神性的因素。神性不可捉摸，凡生更是无法仿制。但此时此刻，他却真真正正地将体内的神力，一点一点转化为了圣力。 “……唉。罢了。” 七爷爷莫名叹息一声，抬手一招，一排神文没入马丁的体内，瞬间加快了他能量转化的速度，终于赶在我被黑洞吸干之前完成。马丁双手结印，澎湃而浓郁的圣力顿时涌入我的体内，不断填充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 在数秒的能量转移之后，马丁也显得有些疲惫，而我能感觉到黑洞正在饱和。当最后一丝能量注入其中，黑洞瞬间完成了两级反转，化为一个如烈阳般炽热燃烧的能量源，瞬间把神秘的能量注入我的四肢百骸。 “这两人变戏法的吧？”前辈张口说道，“神力变圣力，圣力又变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种感觉……”
“……这是我从未感觉过的能量。”七爷爷的语调变得有些古怪，“这也许……难道说……”
“砰”的一声，我和马丁同时摔在了地面上。揉了揉生疼的屁股，我们两人从地上站起来，彼此对视一眼，发现自己与对方有着相同的困惑。
“你这是……”
“你刚才……”
“现在的情况确实很混乱，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辈突然往前站了一步，手里再次出现了那把屡次教我做人的长剑，“隔墙有耳。”
“帝国的探子么。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七爷爷翻开圣典，一道白色的圆环以他为中心扩散而出，穿过包括墙壁在内的一切物质。这是个探查类的神术，原本应该是有空间限制的，但在他手里显然没有。
“马丁，莱茵。你们两人身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也许你们可以选择保密，但最好能够有个交代。”七爷爷翻动圣典，空气里产生阵阵地嗡鸣，“莱茵，你不得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你是这次‘会议’的重要人物，不能让帝国的探子掌握与你有关的情报。我已经联系了蓝弧城的老伙计，三分钟后这里就会开启一个持续三十秒的超远程传送门，请你们快去收拾东西。马丁。”
“在，前辈。”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参与此次会议。”七爷爷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有许多含而不发的东西，“这次的人魔两族合作，自然需要教会势力的代表参与。”
马丁嘴角一掀：“明白。感谢您。”
我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被一双修长柔韧的手臂紧紧缠绕住了。转头看去，芙蕾尔正死死抱着我的腰，脑袋埋在我的胸膛上，正在微微抽泣着。
“你、你、我……”
“对不起，让你担心啦。”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没有说多余的话，就这样在肆虐的空间能量中紧紧抱在一起。看到我们这样，罗蒂白了一眼，拉着蓝清沐跑了出去。两分钟不到，她们重新回来，抛给我两枚魔纹戒指，里面估计是我们的所有行囊。
“……如果可以的话……”七爷爷走到我的身边，那双苍老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我希望……能和你谈谈。和马丁一起，我们三人。”
我轻轻点点头：“这是我的荣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想要报答的话，把尽可能多的情况与我交流就好。老身感激不尽。”
“轰”的一声，房间里到处沸腾的空间之力突然凝聚成体，形成一道紫色的空间传送门。芙蕾尔从我怀里抬起头，与我对视了一眼，然后甜甜地笑了一下。我抬手拭去她眼角的几滴眼泪，松开怀抱，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了漆黑一片的传送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