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气氛相当诡异。
自从冒险者协会总部的车骑路过之后，后续又有不少马车从后方超来。过去教会的威望，现在反而变成了砸到自己脚板的大石头。因为，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实力，看到教会的车骑，都不可能装作没看见，一定会上前来寒暄一番。
可问题是，这次参加贸易的，全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家伙。
在送走了一个大侯爵的车骑后，威廉终于忍无可忍，命令主教加速前进。反正前面都是已经打过招呼的人了，超过他们，总不需要再被“观赏”一次。
可是，在加速前进了没多久之后，他们就遇到了他们最不想遇到的车骑。
黎塞留的车骑。
“哦，枢机卿阁下！您赶上来啦！”隔着老远，黎塞留就把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厢，“快来快来！这样刚好凑在一起！”
主教、副手和威廉三人，看着黎塞留马车的顶部，一齐无语。
因为上面什么都没有。
如果说，按照规矩，威廉的车厢顶上挂着一面大大的“②”字旗，那么黎塞留的车顶上就也该有个大大的“①”才对。可问题是，黎塞留的车上，只有一面小巧精致的旗帜，上面是南方教会的徽记。
这样恰恰把诡异感和尴尬感放大了无数倍！如果两辆马车就这么凑到一起，一辆有旗，一辆没有，那么挂着旗子的那辆马车就会显得格外显眼，而且这种行为会令人格外迷惑，估计所有人都会思考，为什么威廉的马车上挂了个②，黎塞留的车上却没有挂①。
而不幸的是，人们的想象力，往往都是非常丰富的。这个画面被人稍微一构想，也许各种花里胡哨的猜测和八卦就会在短时间内传得满天飞。虽然教会的闲话，不是什么人都敢讲的，但在场的都不是平庸之辈，就算不传开，彼此的高层小圈子里聊聊，总是教会鞭长莫及避免不了的。
威廉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但如果有关此时的风言风语被传到本部那里去，估计自己这边会相当不好交代。其实枢机院里的其他老家伙，很难说有谁能做的比他更好。但那些老东西的嘴脸，就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忽略，而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尤其威廉在枢机院的地位垫底，也没有哪个派系在他背后支撑，这很可能让他以后想在枢机院提升地位变得举步维艰。
“大人，不如我们冲过去吧。”副手忍不住说道，“我们走在他们前面，不凑在一起，就不会吸引太多视线了。”
“……”
威廉在思考。这个办法不是不可行，事实上，如果换一个人决定，估计都会这么选择。直接无数掉黎塞留，冲到前面，自然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毕竟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圣者教会本部看不起南方教会。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会认为这是教会内部事务，不去多想。
可这时候，“黎塞留难题”又一次阻拦在了威廉面前。自己面前的，也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不管是选择和马丁同行，还是彼此之间避开，都有可能重新回到循环中，就是不管怎么选，都会被坑。可路就这么一条，难不成飞过去？
“……跟在他们后面吧。”
“大人……”
“就这样。”
控车的主教一声不吭，稍微加快了速度，一点点接近黎塞留的车辆。其实他心里也认为，这是最稳妥的方法。虽然一面旗帜显得突兀奇怪和可笑，但如果因为一面旗帜而自乱阵脚，打乱规矩，反而可能引起人们更多的猜测。教会在帝国中层的名声已经够差了，高层上的这点脸面，还是老老实实维护吧。
威廉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不过，他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就算自己加快速度，那又如何？黎塞留这个装出来的所谓的友好亲近的“邻人”，很可能就这么厚着脸皮加快速度追着自己不放，找个借口，比如说“威廉阁下别走啊我这里有上好的锡兰山红茶啊一起喝一口再走嘛”这样的情景，然后死死追着自己的马车不放。以黎塞留的脸皮，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而两辆马车的制式相同，动力源是同一种型号，马匹的差距也不会有多大。真的跑起来，估计谁也甩不掉追不上谁，只能停留在僵持的状态。
单独挂着“②”号旗的马车已经够奇怪了，旁边有一辆不挂旗但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马车已经更奇怪了。要是这两辆马车还在道路上疾驰奔走大呼小叫，那么吸引来的注意力……很可能就不是“轶闻趣事”的级别，而是“狗血八卦”和阴谋论了。
“哎呀，太好了，有您同行，我就不会单独一辆车这么尴尬了。”黎塞留笑眯眯地，似乎隐隐中加重了“尴尬”这两个字，“我车上有一些备好的点心，想跟您分享一下。虽然南方的糕点不如北方精致，但我们的茶叶可是上好的。您不如屈尊到我这小地方，来与我喝杯茶，聊聊感想？”
威廉吞了口口水。不是因为被诱发了食欲，而是因为要把嘴边的话咽下肚去。
“这就不需要了。我最近身体不适，水土不服，没什么食欲，还请阁下您好好享用，算是代我品尝南方的特产茶叶了。”
说完这句话，威廉就直接把车厢的琉璃窗关上了。刚才自己忍气吞声，是因为顾及到闲杂人等的目光。如果是和黎塞留两人单独的谈话，他用婉拒的态度，都算是心胸宽大了。黎塞留一点也不意外，笑着关上了琉璃窗。在他的面前，真的有一碟精致的糕点，和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约拿单，我帮你争取到了品尝美味的机会！虽然本来就够吃，但两个人吃总好过三个人分。来，快来！”
马丁抓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莲子膏，放进嘴里，被烫的吐气连连。约拿单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叹了口气，然后哑然失笑。
“大……先生，我还是得说，真有你的。”
“那是，威廉这个家伙虽然不好对付，但我们稳赢还是没问题的。兢兢业业我可能比不上他，但是玩些幼稚的把戏嘛……哎呀，说错话了，呸呸呸，神的使徒应该保持谦卑！哦，我又一次违背了主的意志……”
约拿单又笑了。谦卑？马丁大人已经够谦卑了。他说，自己在兢兢业业上，比不过威廉。可他无比坚信的一点是，不管教会本部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自家大人一样，对自己的事业永远保持热诚，并且从不含糊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