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组织的几个关口，都被莱茵用一记简单的神圣干涉轻松解决，甚至没有任何减员，叛军就退到了他们最后的阵地：喀布家族城堡。
来到喀布家族城堡下，不仅是莱茵，会长也在场。这是最后一步了，必须由他亲自参与。等喀布家族的成员伏首，他会当场在名单上划掉这个家族的名号，连同他们的百年传承一起。
会长周围没有护卫，但是莱茵站在他身边。看到他，士兵们便毫不担心指挥官的安危，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就位。只要会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攻入防守薄弱，甚至看不到守军的城堡内。
会长没有急。虽然帝国的态度是斩草除根，但就他而言，没必要的仗，能不打就不打。
莱茵知道他在等什么。三分钟之后，他在会长耳边问道：“差不多了吧？”
“嗯。再给他一分钟。”
两人并不担心城堡里的贵族们会逃跑。这里所有可能的出入口都有人把守，就算有暗道之类，他们还能从地底下逃到十几千米外的山林里？
一分钟，六十秒，会长一秒钟都没有多等。城堡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手一挥，城堡门口的力士撞开了城堡的大门，士兵们立刻涌入城堡内。
“指挥官。”有一个传令兵跑回会长和莱茵身边，“叛军正在溃逃。”
莱茵四周看看，找了个高台，拉着会长一跃而上。会长居高临下，看着城堡方正在逃散的士兵，说道：“逃得很有序。看来是接到了命令才跑的。”
“会不会有几个混在里面？”
“这个嘛。”
会长话音未落，又有一个传令兵从后方跑来，在高台下大喊道：“指挥官，喀布子爵家的女眷从东城逃跑，已被抓获。”
莱茵看了一眼会长，眼神仿佛在说：真有你的。
“带上抓到的子爵亲属，随我去见子爵。”
“是。”
莱茵抓着会长，从高台上跳下，在士兵们的簇拥下，从正门走入喀布子爵城堡。
子爵的城堡占地并不大，和之前的几家比，算得上低调。装潢虽然陈旧，但古朴典雅，可以看出，喀布家祖上的品味很不错，而后代也没有烧钱重建，只是维护而已。几个士兵走在前面，防止机关或偷袭。但这些都没有发生，他们一路朝着城堡主楼走去。
进入主楼，推开大门，有一个人影站立在圣光的神像下，似乎等候多时了。会长和莱茵都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人影太过年轻，太过纤薄。
士兵们原地站定，会长和莱茵走上前去。那是一个少年，身上披着不合身材的战甲，腰间挂着沉重的长剑，看上去就是把大人的装束套在了十三四岁孩子的身上。少年脸色肃穆，还挂着稚气的脸上，此时满是视死如归的勇气。
“你是谁。”
面对会长的质问，少年不慌不忙，朗声回到：“我是喀布家族族长，喀布·卡兰子爵。”
会长一皱眉头，这个名字正是出现在那封联名书中的十几个名字之一。但他的印象里，喀布家族的族长是个善于用兵的角色，常年出征剿匪，用兵狠辣老练。而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所感受到的也确实如此。
“这是你的名字，而不是你父亲的？”
“我的父亲。”少年顿了一下，“我的父亲，伟大的喀布·塔克金，因为不同意入侵者的要求，已经遇害了。”
这下，会长和莱茵大概明白了。入侵者在渗透的过程中，除了伪装、信息烟雾弹这些手段之外，也有武力胁迫的手段。喀布子爵兵力充足，因为积极剿匪，在周围的几个贵族间颇有声望。入侵者多半是在谈判破裂后出手杀害了老喀布子爵，把家族权力交到小喀布子爵身上，胁迫他加入反同盟阵营。
“为什么不上报帝国？”莱茵皱眉。
“上报？”小喀布苦笑着摇摇头，“我曾经试过送出消息，但消息没送出去，我的弟弟就步了父亲的后尘。”
“所以你选择屈服？”
小喀布咬着嘴唇，咬着牙说道：“我当初哪里知道，侯爵和教会，那些大人物们……”
“你觉得和被入侵者杀掉相比，加入反同盟阵营，事后最多是被帝国责罚，不至于灭族。”
“……是。”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但……”会长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联名信的抄录，“但从你签了这张信开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看到这封信，小喀布嘴唇有些发白：“我以为……”
“帝国原本给了你时间，带上你的族人离开这里。但是现在……”会长一摆手，“你们都没有选择了。”
士兵们推搡着十几个人，从正门走了进来。看到这些人，小喀布瞬间变了脸色，朝着会长大喊：“你想要做什么？”
“帝国对叛徒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喀布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他终究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承受刚才的这些已经是极限。原本逃离的亲人们又被抓回来，他的心理防线瞬间接近崩溃。
“你这个侩子手！”
会长没有在意小喀布的辱骂：“如果那些士兵是你指挥的话，你很优秀。只可惜，和战术相比，你经历的人情太少了。签了这份信，喀布家族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应该能理解。”
小喀布脸上的绝望和愤怒交织着，最后还是定格在了绝望上。他想，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是断不会签下那封联名信的。
“我不会跑的。”
“我知道。”
“能放过我的族人吗，起码放过女性。”
“男性一律处死。女性有两个选择。没有痛苦的死，或者为妓。不是军妓，而是我蓝弧城的合法妓女。她们会获得蓝弧城的合法身份，但终身为妓，直到帝国遗忘她们。”
小喀布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指望帝国会放过自己的族人，但这个结局也不算完全无法接受。合法的妓女，和随营的军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军妓不过是士兵们休闲时的玩物，且不提尊严，随时被玩弄致死也没人在乎。但合法的妓女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是悲惨的下场，但起码有一个合法的身份、能受到帝国法律的保护、能有起码的收入。
当生命都已经不再具有任何保障，尊严和矜持又算什么呢。哪怕是百年贵族，也不过是要靠沦为玩物来保住性命。
“想想吧。”会长往地上扔下一盒药剂，“就算我放他们走，他们又会有什么下场。失去了这座城堡，失去了子爵的名号，他们又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小喀布的嘴唇又白了。没错，他身为领主的儿子，自然见过领民们是如何欺辱那些外来的流浪者的。失去了家族身份，喀布家的族人下场只会比那更凄惨。想要投奔有交情的其他贵族也不可能，他们多半也都在那张名单上。
“卡尔，过来。”
“哥哥……”
一个不过十岁的小男孩走出来，站在小喀布的身边。这位年轻的子爵弯下腰，摸摸小男孩的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对不起，是哥哥没用……”
“哥哥……”
小男孩话音未落，小喀布抽出腰间的长剑，手起刀落，男孩倒在了血泊里。家眷里，一个美艳的妇人尖叫一声冲了出来，扑在小男孩还温柔的尸体上，大声哀嚎着。
“莉莉夫人……小妈，对不起。”
小喀布举起沾染着自己亲人血迹的长剑，抬手朝脖颈抹去。人堆里又有个少女尖叫着跑出来，可还没等她做什么，小喀布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魔鬼，恶魔！！”
少女哭号着，迈开步子朝会长冲去。士兵们拔出了剑，但不为所动。没等少女冲到会长身前，莱茵上前一步，抬手不知要抓那，无意中正好卡住了她的脖子。
握着少女柔软纤细的脖颈，莱茵纠结了一下。他此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捏碎她的脖子，以他的能力，能让她不感到痛苦就死去。另一种，是打晕她，让她醒来后面对沦为妓女的现实。
莱茵不确定那种选择对她来说更好一些。可他觉得自己不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只好用圣力一震，把她震晕过去。
“啊，啊啊啊……”
那扑在小男孩尸体上的妇人，眼睁睁看着小喀布的身体倒在一旁。那把长剑很沉，也许是小喀布掌控不好，剑刃几乎砍断了他半个脖子，鲜血像喷泉一样，全都淋在了她的身上。妇人嗓子里积压着怪异的喊叫，失去了理智一般，在一滩血泊里来回摸索着，身上满是鲜血。
她摸到地上那一盒药剂，用颤抖的手去打开盒扣，光是这个动作就重复了五次才成功。摸出一根药剂，拔开封口，倒进嘴里。由于颤抖的太过剧烈，几乎一半都洒在了身上。剂量的减少导致发作的缓慢，妇人痛苦的挣扎了几下，才慢慢失去力气。
这下，剩下的十几个女眷一阵骚动，有好几个直接晕了过去。会长没有再看，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给她们五分钟时间，然后把剩下的人带回后营，安排马车。”
士兵们守在原地，只有会长和莱茵走了出去。会长叫来一个传令兵，对他安排了之后的整军命令，然后给莱茵使了个眼色。两人在城堡的一个小角落一拐，避开了那些搜查城堡的士兵。
“呼……”
来到无人的建筑里，莱茵长长出了一口气。会长转头，看到了圣光的神像、排椅和礼拜台。这里应该是喀布家的小礼堂。
莱茵和会长各找了一张长椅坐下。两个男人无言了一段时间，直到莱茵开口打破沉默。
“这事儿，不能让芙蕾尔知道。”
“怎么了，怕她和你闹？”
“闹？”莱茵转头看向会长，“不给我一巴掌，她都不叫圣堂武士。”
会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莱茵手肘撑膝，手指交叉。虽然没什么表现，但会长能感觉出他在纠结。
“怕什么。就算她真知道了，你又不是不能对付。”
“不，我是在想……”莱茵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如果是一年前，我多半会出手救他们的。”
“就因为他们无辜？”会长摇摇头，“没有谁是无辜的。他们因为喀布这个姓氏而高人一等、荣华富贵，也自然会因为喀布这个姓氏遭受苦难。”
“他们没有选择。”
“谁又有选择呢。”
“也是。”
莱茵看向礼堂的神像。神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排座上有陈年的磨损。看来这座礼堂并不仅仅是一个象征物，喀布家是虔诚的信徒。
而送他们走向末路的，却包括一个圣光的神眷者。
呼吸着教堂里檀木的气味，莱茵突然皱起眉头。他转头，看到会长点燃了一支烟，脸上烟雾缭绕。
“我靠。”
“？”
“你他娘的居然抽烟。”
“怎么了？”
“你知道你抽烟的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
“在魔法学院成绩优异、素面朝天、专注死板的天才女学徒，在深夜里是某间地下酒吧的头牌歌手。”
会长被呛了一口，咳嗽着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闭嘴”。
莱茵闻着空气里的烟草味道。会长抽的烟很清新，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儿。虽然不抽烟，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冲动。
“我以为你这样的会抽雪茄。”
“你知道的，我吃饭不喜欢太多油盐。”
“谁说就一定没有清淡的雪茄呢。”
“为什么一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抬杠。”
“一年了你不也还是扑克脸。”
抽完一根，会长看着烟盒，伸手要去抓下一根，想了想，把烟盒收了起来。
“一样。”
“啊？”
“和你一样。我抽烟这事不能让馨儿和我爹知道。”
莱茵乐了：“你是高中生吗。”
“什么？”
“不，没什么。”
莱茵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会长也站起身，深呼吸了一下。他此时发觉，有莱茵在自己身边，除了能锻炼他的能力、能帮助自己剿匪之外，更重要的是，让他有一个卸下感情包袱的对象。
“站住！什么人！”
礼堂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两人同时回头，是一个帝国装束的士兵。看到会长和莱茵的脸，士兵立刻挺直身板，行了个军礼：“指挥官。”
“嗯。收尾工作怎么样了？”
“快完成了。接下来就等指挥官大人回营休息。”
“嗯。告诉弟兄们，今天这一仗比较……麻烦，回营之后，生火做饭，休息一下。”
“是。”
士兵转身跑开。会长和莱茵也没有再停留，走出了喀布家族，应该说前喀布家族的礼堂。名单上还有很多人，路还很长。
ps.4K字大章，存稿暂时发完。最近考试周，更新可能比较慢，多多担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