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达斯领的大主教遇刺，这已经是足以震动整个艾尔斯兰帝国高层的重磅新闻。更别提他还是被绑在火刑架上，以异端审判的方式被圣火烧死的。这个消息自然不胫而走——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存在封锁消息的可能。
要知道，虽然依诺达斯只是大主教，但他身处的庭达斯乃是侯爵领。艾尔斯兰的公爵是特殊的存在，最大的实地贵族就是侯爵。以依诺达斯在庭达斯的地位和实力等级，把他放到圣彼得大教堂，地位不会亚于一个枢机卿，而且由于手握一个侯爵领的管控权，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要比一般枢机卿更有权力。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遇刺，圣彼得大教堂自然是给与了最高级的重视。现在正值圣战爆发的前夕，原本就高度紧张的圣者教会更是把这场刺杀视为危机的讯号。虽然南北教会之间的暗杀一直在不断发生，但针对如此高层人士的暗杀，而且还是成功的暗杀，这在本部还是第一起。
半个屁股坐上玉座的下任教皇弥赛亚立刻派出人手，调查庭达斯侯爵领发生的事件真相。调查组的负责人是枢机卿当中最年起也最有外派工作经验的威廉卿，他带着十几名由外勤主教组成的队伍，星夜兼程赶赴了庭达斯领。
考虑到暗杀者有对付八阶强者的实力，威廉卿自身的安全也受到严密监控。来到庭达斯大教堂后，他立刻对现场进行了初步的观测。
要搞到事发时的证据可太容易了，因为依诺达斯被点成火炬的魔法影像早就传遍了艾尔斯兰的高层。对照着魔法影像，威廉观察了那两名黑衣人出现过的每一个角落，并且不惜使用高阶圣物来彻底调查钟楼顶端的能量痕迹。
然而得出的结果却不那么令人满意。无论是钟楼顶还是那破木板钉成的十字架上，残留的气息都只有浓郁的神力，没有其他半分能量。
“威廉卿，这也不意外吧......”威廉的副手看着多次使用圣物扫描的结果，有些不明所以，“那很明显是神圣火焰......肯定是南部那帮叛教者干的！”
威廉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那毫无灼烧痕迹，却残留下一个漆黑人性轮廓的十字架，似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神圣火焰也不一定是神力。”
“您是说......您认为是‘他们’干的？”
“有实力对付八阶强者，并且能使用神圣火焰，而且还身处北部，与教会有对抗理由的，也只有圣骑士和圣堂武士了。”威廉神色淡漠，就好像在心中已经咬定了结果，“如果是南部那边过来的人，没道理不被分界线守卫发现。”
“可这神力......”
“圣力使用者要获取神力想必也不是难事。证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判断出最接近事实的结果。教会从来不需要证据。只不过......”
“没有证据，就不能对他们动手......对吧？”
“这只是一方面。就算有证据，你有办法对付他们吗？且不论现在他们不知身处何处，就算告诉我们位置，传奇之下，谁敢说稳能拿下那两个人？最重要的其实是外界舆论。没有切实的证据，意味着我们没法给出真正的凶手。没有准确的凶手，舆论自然就会发酵。而操纵舆论这种事......南边可比我们擅长得多。”
“随便找两个替罪羊认罪不就完事了。”副手不以为然，“反正也是神力火焰，就说是我们自己人干的，和依诺达斯有仇。反正真凶也不敢跳出来反驳。”
“呵，能对付八阶的依诺达斯，你觉得随便推一个你这样的小人物出去，就能服众了？可真别把信众和贵族当傻子。真要找替罪羊，起码也得是个八阶。你要找另一个侯爵领主教，还是枢机卿？”
副手立刻噤若寒蝉。八阶的大人物，随便一个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而且更让我在意的是......”威廉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册子。里面除了几页笔记，还有一张有些破损的纸卷。这张纸卷是在事件当晚散落在庭达斯大教堂附近的众多纸卷之一，上面罗列了依诺达斯的罪行和证据。其他所有纸卷都已经被大教堂的牧师们收集回来销毁，只留下这一张交到了威廉手里。
“如果这张纸上面写的是真的......”威廉漫不经心地把纸卷叠起来，“也许我们要找的也可以不是‘凶手’。”
“您是说......”
“如果本地的废物们没有蠢到欲盖弥彰的话，依诺达斯的声誉还是可以挽回的。可不到三天，依诺达斯残害少女这件事都快成为不言而喻的真相了。既然如此，维护一个死人的声誉也没什么意义。”
“是啊，就算维护了，南部那边也......”
威廉没有回答副手的话。事实确实如此，在玩弄舆论这一点上，神之爱子黎塞留有着无法逾越的优势。无论是传达真相还是编造谎言，只要从他的口中说出，人们往往都会深信不疑。依诺达斯的丑行能这么快传遍全大陆，背后肯定有他推波助澜的“功劳”。
“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不管我们怎么说，凶手也不会跳出来自证身份。起码在圣战爆发前不会。”威廉合上手册，眼角闪过一丝精芒，“只不过我们没必要抓住凶手，只需要把他们变成自己人就行。”
“您的意思是......”
“走吧。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那本地教会怎么处理？”
“全降一级，把依诺达斯的私人辅祭和下命令封锁地牢的那几个人送去审判庭。”
......
......
艾尔斯兰南部，约克郡。
教堂地下据点的圣泉之间里，马丁正在反复检阅一张纸上的内容。距离莱茵等人的暗杀计划已经过去五天，马丁自作主张地给这个计划取了个名字，叫“圣裁行动”。莱茵和罗蒂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比圣裁行动本身更重要的，是莱茵传回来的这些数据。
圣物有可能人工制造。光是这一句话，就足够马丁放下目前手上所有事物，全力以赴的研究这些数据。自依诺达斯之后，他们又解决了一个七阶的地方主教。有了前后两次剥夺本源神力的实验数据，莱茵基本给出了一个方向，即什么条件是有利于圣物制作的、而什么条件会起到反效果。
马丁将基于这个实验结果研究出一个大概方案，等与莱茵会合后，就可以着手让他以尽可能充分的条件进行圣物的制作。如果确实可行，这一举动将改写艾尔斯兰的历史。
这项机密的研究自然不能有旁人参与。所以马丁把他的演算地点放在这个地方——除了蓝清沐，不会有别人。不过其实在他自己专用的密室里研究，从保密的性质来说效果也是一样的。但蓝清沐也没有赶他走，甚至给他让出了自己的法阵实验桌，自己则在沙发上躺靠着，手里拿着份不知从哪里来的市井小报。
“哦。”蓝清沐看着小报上的内容，突然毫无感情的哦了一声，“圣者教会宣布，一支专门惩戒教会内部亵渎神职者的神罚审判官队伍正式成立。犯下严重罪行、伤害信徒、有损神名的牧师将会被处决......目前的处决名单里有，依诺达斯、瑞泽尔、卡迪亚和莫里森等人。”
这则消息让马丁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数据。在蓝清沐念完这篇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教会本部在玩什么花样了。
“原来如此。”聪慧如蓝清沐，也早就反应了过来，“依诺达斯和卡迪亚是莱茵他们弄死的。那这瑞泽尔和莫里森......是你的人？”
“不算是。”马丁摇摇头，“北部那边的中立派。既不支持我，也有反对杰克的倾向。杰克借莱茵他们的名义，清除几个异己罢了。”
“然后呢，你不会就看着他们三个吃哑巴亏吧。”
“拙劣的把戏罢了。”马丁重新把目光投向数据。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想好了对策，“相对于‘神罚审判官’这种鬼话，人们肯定更愿意相信隐姓埋名的圣骑士与圣堂武士，在暗中惩戒神之罪人、弘扬正义的故事。”
圣者教会的这一招确实算是不错的小诡计。既然凶手不敢承认身份，而且还特地用神圣火焰进行审判，那干脆就说凶手就是圣彼得大教堂的人。毕竟莱茵他们杀的的确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圣者教会也能借着这个理由，做实自己言论的同时铲除一些不听话的家伙。
但是，诡计是需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
圣者教会早就是一个腐朽而尾大不掉的巨物。虽然枢机院很在意教会在民众心中的风评，但教会势力遍布各地，地方教会的权力和自主性强，腐化是难以避免的。所以哪些地方的教会还算有良心，哪些地方的就是披着白袍的畜生，信徒的心里其实都很清楚。
在舆论的战场上，公信力就是兵力。再多的兵法谋略，也要建立在起码的兵力之上。像圣者教会这样，不管用什么伎俩、说什么话，人们听在耳中，心里都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