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ONICAL SET 04-正则范式其四}
「‘魔法’，或者你们所说的‘道术’，都是切实存在的。」
银发的北欧女孩摩挲着右手的连肘手套。
「如果说‘科学’指的是绝大部分人使用的‘思考方式’，那么还有一小部分人实际掌握着‘少数派的智慧’，那样的东西就是魔法。」
少数派的……智慧？
我很明白在这世界上相信魔法存在的人占少数，但是——
「咒语或者奇怪的法阵——那样的东西能够称为智慧吗？」
我不由得质疑。
「所谓智慧，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明白怎样做到一件事情’啦，」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茶几上点出两个点的位置。
「这一端是‘事情的起点’，这一端是‘事情的终点’，为了做成一件事情，现在的人们通常用最直接的办法，也就是能够用逻辑和公理推导出的‘科学’。」
一面说着，少女认真的在两点间划出‘直线’的痕迹。
「可是如果有科学做不到的事情的话，」她拿起一旁的陶瓷茶杯，放置在两点中间挡住那条直线。
「那么，有些人能够通过异于‘科学’的办法来做到。」
少女再次滑动手指，这次是一条曲线——绕过了横亘中央的茶杯，联通了起点和终点。
「——关于魔法本质的争论其实一直还没有定论，」她的目光从茶几上收回，抬手捋过悬于额前的垂发，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的我，「不过这部分是目前公认的说法。」
我有些明白了。
按她所说，魔法和科学的不同，有点像是诸子百家时代‘儒家’和‘法家’的不同——具体来说就是方法论的不同吧。
虽然都能做到同一件事情，主张的过程却各异。
一面是逻辑和推理，另一面是历史、传说和仪式。
令人难以相信，在过去的十六年里我都对此一无所知，而且——如果不是卷入了这样的事件里，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知晓吧。
「世界上有多少会‘魔法’或者……‘道术’的人？」我忍不住问道。
「在北欧和西欧，可以使用魔法的比例是十万分之一，美国稍微少一些，至于中国我并不了解，按理也差不多。」
「在下，塞莉纳•亚尔薇特，所属的‘瓦尔哈拉学会’，位于丹麦哥本哈根总部的常驻人数约为九百人左右。」她补充道。
十万分之一——那么整个世界就有七万人？
换句话说，我所生活的800万人口的W市，就有80人在其中。比想象中多很多啊。
银发少女紧接着解释：
「并不是一定要控制人数，而是有天赋的比例本来就少；并且各个‘学会’考虑到魔法的存在可能引起的公众恐慌，就和政府设立了保密的协定。」
原来如此。只有某些特定人群才能掌握力量的话，他们同政府部门有着某种约定也是正常的事情。
假如说我浅显的理解没有错，那么她口中的【沙之书】，想必就是记载着魔法的书籍了。
并且很可能就是刚才我看过的，有着奇怪的选项的那本。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来，「如果你要拿回你口中的【沙之书】的话，就跟我去书房吧。应该就在里面。」
「真的就这样交给我吗？」亚尔薇特反而惊讶起来。
「即使不考虑魔法价值，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孤本书籍哦。按照对无魔法人士的规定，学会可以给你相应的金钱补偿——」
「爱给多少给多少，」我苦笑着说，「钱是很重要啦，但我可不想让火焰剑砍门的事情每天都在我家发生……」
我说的是实话。虽说有想过‘存在魔法的世界’什么的，但是真正当未知的力量来到面前，理智的避开才是上策。
现在的生活里有我所珍视的人和物，我不想因为一本来历不明的书籍而置其与危险中。
「书房在这边，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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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和老妈在装修房子的时候，考虑到了他们可能长期出差的情况，就顺带把第二间卧室改成了书房。
其实就是在三面墙上都安上书架而已。现在变成了三面半——有窗户和书桌的那面墙，空余位置也被今天送到的遗物书架所占据。
我和亚尔薇特进书房的时候，【沙之书】仍在桌上、保留着先前摊开的样子，那个问题和四个选项却消失了，代之以晦涩难明的‘条目’和‘内容’。这一页的页码大到六位数。
「内容改变了……」尽管对书的神秘程度有所了解，我还是感到不小的意外。
「这样的话，就可以确认是【沙之书】的正体。」银发少女点头，在书桌前伫立、凝视着课本大小的暗金色书籍。
然后她小心地伸出右手——这手上戴有赤红色的连肘手套，指尖裸露在外——轻轻触碰沙之书的页面。
「【沙之书】的形态是会改变的，」少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记忆中的资料对照。
「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九八二年，它的前任所有者，量子物理学家‘休·艾弗雷特三世’的葬礼上，被在场至少七个不同魔法学会的人员施加了追踪术式。当时的沙之书还是一本八开大小的庞然大物。」
「接下来的三十年间，上面的追踪术式仿佛都失效了一般，‘学会’派出的资料收集人员一无所获……」
「直到前年在CERN(欧洲核子研究所)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内部发现了【沙之书】在这里接受研究的实验记录……上面显示样品后来被寄往中国。追踪到具体位置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我没记错的话，CERN就是那个发现‘希格斯玻色子’的科研组织——竟然能够在那里被研究，看来就连最先进的科学都无法解释吗……
「所以——有很多魔法师想得到它？」我站在少女的身后打量着。
「到目前为止，它没有显示出令人趋之若鹜的强大力量，但人们怀疑沙之书是一部完整的‘原典’。」
「——也就是魔法的原型书，就像是‘赫米斯派’掌握的《翠玉录》，以及你们中国的《河图》、《周易》一样。通过解读和抄录原理，能够得到支撑一整个派系的魔法。」
她纤细的手指拨开沙之书粗糙的书页，纸张如流水般在皮质封页之间泻落。
「等等，」我忽然感到不对劲，「你说有七个魔法学会在争夺，那么剩下的那些势力不会也来到这里吧……」
交出这本书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但愿我的高中时代能够一番风顺……
「并没有到明面上的魔法战争的程度，」少女接下来的话语打消了我的忧虑，「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解读其中的内容——虽然普通人都能看懂上面的字迹，但破译上面魔法术式的工作，就连‘密契主义（Gnosticism）’的那些家伙都做不到。」
亚尔薇特的语气有些无奈。
「沙之书最被人关注的特性，是‘小范围内精确预测事件走向’的能力。在书页上奇异难言的内容中，有可能会出现‘关于未来某时刻’的事件和四个选项，其惊人的精确程度，连教会的预言魔法以及‘卡巴拉圣训’都无法达到。」
「话说，」银发少女验证书本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我这边，「之前你有在上面看到‘选项’的出现吗？」
……
「啊哈哈哈，当然没有啦，」我一面尬笑一面擦掉头上的冷汗，「今天下午我才把这本书拿到手耶……」
开玩笑，难道要我告诉她“没错就是这本书的选项让我顺利的看到了你的内裤”吗？
我还想顺利活到七十岁呢。
少女没有怀疑我的话语，依旧用右手拨弄着书页。
「第二个特性就是‘无穷的页码’，沙之书没有开始的页面也没有结束的页面，不会被翻阅到尽头；每次打开都是新的页面，同一页面也不会出现两次。」
我这才看清楚少女正在做的事情：她的手按在封面上，大拇指几乎贴着食指去揭书页，然而封面和手之间总是有好几页。仿佛是从书里冒出来一般。
「你好像不太惊讶的样子。」亚尔薇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她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应该更加的激烈。
「——惊讶有什么用呢？」我耸肩，「我的青梅竹马常常跟我说，‘与其惊讶，不如想想为什么’。」
亚尔薇特深深看了我一眼，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或许有当魔法师的资质哟。」
不是那么回事啦。
其实是因为作为考古学家的老爸和老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世界各地遇到的奇闻逸事当作睡前故事讲给我听，才直接导致了我现在处变不惊的态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