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灭亡的王国
那是茉莉的梦境。
地面由古旧的石转铺就而成，漫天飘落着发光的雪花。
很多衣着古朴、面目不清的人聚集在几根石柱组成的祭坛周围，窃窃私语。
茉莉觉得好奇，就向那些人走去，靠近了才听清楚他们说的话。
“狼人……这里有狼人……狼人……这里有狼人……”
“这里有狼人……这里有狼人……这里有狼人……”
“狼人……毁灭人类的王国……玷污神明的狼人……”
“狼人……狼人在哪里……杀掉……杀掉狼人……”
在茉莉靠近到不远处的时候，那些面目不清的人突然一齐转过头来，盯着茉莉这边。
“狼人！你就是狼人！”那些面目不清的人齐声大吼着，举起奇形怪状的刀剑冲了上来。
【别过来！】被吓到的茉莉对着冲上来的几个人一挥手，竟然轻易地撕裂了他们的身体，并且掏出了他们黏糊糊的肠肚内脏。
【……】茉莉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竟然是覆盖着黑色毛皮、染满鲜血的大爪子。
剩下那些面目不清的人们一拥而上，刀剑砍进茉莉的身体，鲜血四溅。
茉莉觉得一阵真实的痛楚袭来，不禁发狂连续挥舞狼人的爪子，一个接一个地撕碎了那些面目不清的人，最后地上只剩满地的血泊与残骸以及血泊中映现的自己那不成人形的古怪倒影。
曾经不知何时在茉莉内心响起的那个声音又在这个梦境中出现，在茉莉背后喃喃自语：“‘狼人’这个称号不是很合适吗？连舍弃‘生而为人’的身份都做不到的人没资格活在战场上……还存有‘人心’的‘人’在战争中没有任何价值……”
【都说让你闭嘴了！】茉莉恼火地嚷着，转身对身后说话的那个人举起血淋淋的爪子，然后愣住了。
茉莉身后那个人拥有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一双带有些许金色的冷艳双瞳以及一张熟悉的俏颜，那个人是她自己，嘴角还挂着一抹冷冷的笑……
茉莉从噩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清晨明媚的阳光。
现在是勇者骑士团来到特鲁克市、碰上民众游行示威曝动那天的第二天早晨，昨天一晚上的调查与审问室那边的拷问都没有收获，不然已得到潜伏在特鲁克市内的叛乱组织的情报，茉莉她们早被打起来参加剿灭行动了，哪还能睡到天亮？
阳光透过军区军营宿舍这间单独的两人间的窗玻璃，洒在简陋得只有桌椅与上下层床铺的房间中。
这清晨的阳光虽然明朗而透彻，却将刚才的梦境映照得模糊了几分。
茉莉躺在床上发呆半晌，还没太清醒的脑海中突然没来由地浮起这样的疑问：【刚才的梦里，到底哪个才是我？】
特鲁克市北部的街道上，朝阳升起，清晨来临，行人如涨潮一般由少到多、由稀疏到稠密。
这座城市因为莱恩帝国的笼络政策而获得虚伪的繁荣，大多数民众虽是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出头，只能冷漠地享受这份战乱时代难得的安逸生活，当然，是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
一批形形色色的民众在街道上聚集起来，倒也没什么行动，只是规模在不断壮大，即便没人呼唤，很多民众还是自发地加入了其中。其他行人在这座城市锻炼出来的敏锐使他们纷纷警惕地提前避开，以免被卷进什么事端里。
昨天才刚发生过一次有组织的曝乱活动，想必不可能时隔一天就再次发生曝动，再怎么说那些蓝衣会的不安定分子与真正的叛乱组织的人都该安分一段时间，避过风头，才叫理智。
然而，街道上这支队伍安静地开始向军区所在的方向进发，明显是去惹是生非的。队伍中有些男人满脸愤慨，有些中老年人目光忧伤，有些女子、小孩掩面啜泣，整体看起来就像一支庞大无比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怪诞感觉。
这支队伍恰好经过安迪家门口，由于自己打工的餐厅在昨天的曝乱中被咋得一塌糊涂而不必早起上班的安迪提心吊胆地躲在家里，深怕有士兵像昨天抓走邻居家那个被卷入曝动的无辜男主人那样来抓自己。安迪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父亲，要是他们真来抓安迪，安迪连逃跑都做不到。
安迪恐生事端，连忙去拉上窗帘，却碰巧看见邻居家的女主人带着孩子走出了家门，加入了街上那支安静地前往军区方向的队伍中，“这……这队伍是……”
【话说，我做怪梦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意一个子虚乌有的梦境什么的，真是傻到家了。】
特鲁克市军区军营宿舍里茉莉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脑子完全清醒，才觉得为了一个怪梦而胡思乱想实在很傻。正当她准备爬起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被子底下有一团鼓起来的东西。
虽然从体积大小与千篇一律的惯例来看，茉莉很清楚这是谁，但还是感到十分的脱力。记得昨晚明明是自己睡下铺，对方睡上铺，而早晨却变成了通铺，倒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见证奇迹的时刻，茉莉一把掀开了身旁的被子，露出下面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睡觉的、身穿睡衣的萨拉。
“傻丫头！傻丫头！快醒醒！”
“呜嗯……小茉？早呀，还有晚安。我要再睡一会儿……”
“问题不在那里！你怎么不回你的床上睡？”
“上铺太高，爬不上去……”
“少找借口！我知道你一下就能跳三米多高！”
同一时间，特鲁克市市区街道某处。
行人不多的道路一旁，矮个子比尔费力地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皮特，因为酒品差没被准许喝酒的约翰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汤姆，昨晚潜入黑市街酒吧打探情报的四人就这样脚步不稳地向军区那边走去。
昨晚在酒吧的惊悚经历使比尔现在还心有余悸，倒也不是当时酒吧里那些不法分子对他们发动了袭击，只是那令人不安的氛围实在太压抑了，就好像吃下了一颗不知会何时发作的毒药。
在那个面目狰狞的光头怪人登场之后，皮特在汤姆与约翰的辅助之下与之周旋，好不容易谈妥了条件，躲过一劫。那个光头并不是黑道老大，也不是混混盗匪，硬是要定义他的身份的话，只能说他是黑道的黑中介。他掌握着多方面情报（甚至一开始就得知了皮特他们是军方派来打探情报的人），只要收了钱什么事都敢办。
皮特他们喝了几杯，与光头谈了谈，暗中交易，然后在光头的带领下又去另一个黑窝点见另一个人，喝了几杯，谈了谈，暗中交易，然后又去下一个黑窝点见下一个人，喝几杯，谈了谈，暗中交易……如此重复地在各处转了一夜，去了好几个地方。最终，皮特从长官那里拨来的公款都消耗光了，皮特与汤姆也都喝倒了，不过终于没有白忙乎。
“约翰大叔，你觉得昨晚与我们交涉的那些不法分子可靠吗？我是说，这可是叛乱组织横行的城市！”扶着皮特踉跄前行的比尔还有点心里没底，“不会有什么圈套吧？”
昨晚，皮特他们师徒四人经过好几个黑道分子的单线联系引荐，终于跟一个跟叛乱组织有联系且可能愿意出卖叛乱组织情报的人物约好了今晚在城中某处见面，这次见面要么从背叛叛乱组织的叛乱分子那里套出情报、助军区剿灭叛乱组织立大功，要么中了假装背叛叛乱组织的叛乱分子的圈套身死当场。
“不用怕，比尔小子！黑道虽然混的是黑道，但是也有黑道的道义！黑道一旦收了钱，就不会不按黑道的规矩办事！”扶着汤姆踉跄前行的约翰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对比尔竖起了大拇指，“昨晚皮特大哥不是说过了吗？你没自信就信赖我们吧！‘混’是我们唯一的擅长领域，所以我们不会失手！相信我们这些混社会的先辈的判断吧！”
比尔望着约翰那张饱经风霜、面相并不和善的大叔脸，第一次觉得这个损友不是那么的损。
稍微安心下来一点之后，心中那种大功即将告成的优越感翻涌上来，逐渐冲走了他身为一无是处的难民新兵的自卑感。在这洒满朝阳光辉的街道上，比尔终于觉得可以挺胸抬头地前进了。
